我初居三山，同里数十人。

尊酒相劳苦，言辞亦谆谆。

去来四十年，皆成冢中尘。

子孙虽或存，败屋卖作薪。

此亦何罪哉，不过坐一贫。

铜壶受五升，中贮太古醇。

相从亦已久，一朝委流尘。

我岂少恩哉，白头乃如新。

谁知矮道士，亦作斥仙人。

鸾胶捣松烟，成此金石姿。

虽以刚故折，挺特终不移。

微功在简册，敢惜身蹈危。

虽非破砚文，永世亦有辞。

时来偶见收，过时自当退。

岂惟裁纸尾，亦或用牍背。

人情有贵贱，志士感兴废。

库中九万张，视我犹前辈。

古者贝为货，庶物赖以通。

后世贵铜臭，退处书几中。

楮生借光辉，文字传亡穷。

言利古所羞，孰谓汝不逢。

铜之在人间，细大各有境。

散为五铢货，聚作九牧鼎。

天禄与辟邪，乃复参泓颖。

致用孰相须，寒泉出金井。

家贫短衣不掩骭，空庖凄凄灶不爨。

老翁八十忍饥熟，兀坐空堂日常旰。

今年闰馀九月寒，那敢遽议南山炭。

艰难幸复致一餐，餔歠灯前百忧散。

遹子挟册于于来，时与乃翁相论难。

乌桕森疏照溪赤，寒鸦翩翻蔽天黑。

鲜鲈出网重兼斤，新蟹登盘大盈尺。

年年此际清霜夜，饭罢读书声满舍。

岂惟父子讲家学，亦有朋侪结经社。

谁令屠沽聚里中，鼓声终夜聒老翁。

雨点滴我心，雨气伤我魂。

但忧草庐破，敢思布被温。

市垆酒如山，不湿老瓦盆。

天其遂吾心，穷死三家村。

东吴秋令迟，得雨亦良悦。

中庭有流萤，烈风吹不灭。

披衣起坐久，鼓角参差发。

西成虽作劳，农事亦渐歇。

老怯岁律残，俯仰忽九月。

客从城中来，相视惨不悦。

引杯抚长剑，慨叹胡未灭。

我亦为悲愤，共论到明发。

向来酣斗时，人情愿少歇。

及今数十秋，复谓须岁月。

我性苦爱书，未始去几案。

生虽后三代，意尚卑两汉。

世衰道术裂，年往朋友散。

泽居贫至骨，霜冷衣露骭。

犹能乐其乐，肯发穷苦叹。

江天雨霁秋光老，野气川云净如扫。

投空飞鸟杂落叶，极目斜阳衬衰草。

平沙争渡人鹄立，长亭下马障泥湿。

累累红果络青篾，未霜先摘犹酸涩。

客中虽云贪路程，买薪籴米常留行。

苍烟屯不散，疋素横郊原。

雨细不湿衣，著水始见痕。

踌躇意自佳，未遽掩衡门。

一一送归鸦，枫林犹未昏。

念昔寿州归，绍兴初纪元。

老生读书百绝编，日晏忘食夜废眠。

孝经一生行不尽，况有六籍陈吾前。

华轩玉食非素愿，广厦高墉实邮传。

经营归计笑时人，我老但须书数卷。

平生好大忽琐细，焚香读书户常闭。

少年曾预老聃役，晚岁欲挹浮丘袂。

力探玄门穷众妙，肯学阴谋画奇计。

言狂不独人共排，志大仍忧后难继。

君看淡扫出茧眉，岂比一尺春风髻。

我昔旅游秋雨细，建平城东门欲闭。

主人迎劳语蝉联，小妇舂炊缟衣袂。

长年三老半醉醒，蜀估峡商工算计。

须臾灯暗人欲眠，泊船卸驮犹相继。

山深水崄近蛮獠，往往居民杂椎髻。

二十游名场，最号才智下。

蹭蹬六十年，亦有茆一把。

典衣租黄犊，乘雨耕绿野。

西成得一饱，敢计泥没踝。

住久邻好深，百事通乞假。

行年过八十，形悴神则旺。

往来江湖间，垂老犹疏放。

沧波浩无津，天遣遂微尚。

剡溪挂风帆，渔浦理烟榜。

奇云出深谷，新月生叠嶂。

隐书有三景，字字当力行。

寸地与尺宅，可以久汝生。

溯流归昆虚，坚守临长城。

一旦告成功，河塞黄金成。

笙鹤适缑山，貂蝉朝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