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琴南敬师

    [清代] 无名氏

    闽县林琴南孝廉纾六七岁时,从师读。师贫甚,炊不得米。林知之,亟归,以袜实米,满之,负以致师。师怒,谓其窃,却弗受。林归以告母,母笑曰:「若心固善,然此岂束修之礼?」即呼备,赍米一石致之塾,师乃受。

  • 三十六计·并战计·反客为主

    [清代] 无名氏

    乘隙插足,扼其主机,渐之进也。

  • 三十六计·败战计·连环计

    [清代] 无名氏

    将多兵众,不可以敌,使其自累,以杀其势。在师中吉,承天宠也。

  • 三十六计·敌战计·李代桃僵

    [清代] 无名氏

    势必有损,损阴以益阳。

  • 三十六计·敌战计·笑里藏刀

    [清代] 无名氏

    信而安之,阴以图之。备而后动,勿使有变。刚中柔外也。

  • 三十六计·敌战计·隔岸观火

    [清代] 无名氏

    阳乖序乱,阴以待逆。暴戾恣睢,其势自毙。顺以动豫,豫顺以动。

  • 范进中举

    [清代] 吴敬梓

    范进进学回家,母亲、妻子俱各欢喜。正待烧锅做饭,只见他丈人胡屠户,手里拿着一副大肠和一瓶酒,走了进来。范进向他作揖,坐下。胡屠户道:“我自倒运,把个女儿嫁与你这现世宝,历年以来,不知累了我多少。如今不知因我积了甚么德,带挈你中了个相公,我所以带个酒来贺你。”范进唯唯连声,叫浑家把肠子煮了,烫起酒来,在茅草棚下坐着。母亲自和媳妇在厨下造饭。胡屠户又吩咐女婿道:“你如今既中了相公,凡事要立起个体统来。比如我这行事里,都是些正经有脸面的人,又是你的长亲,你怎敢在我们跟前装大?若是家门口这些做田的,扒粪的,不过是平头百姓,你若同他拱手作揖,平起平坐,这就是坏了学校规矩,连我脸上都无光了。你是个烂忠厚没用的人,所以这些话我不得不教导你,免得惹人笑话。”范进道:“岳父见教的是。”胡屠户又道:“亲家母也来这里坐着吃饭。老人家每日小菜饭,想也难过。我女孩儿也吃些。自从进了你家门,这十几年,不知猪油可曾吃过两三回哩!可怜!可怜!”说罢,婆媳两个都来坐着吃了饭。吃到日西时分,胡屠户吃的醺醺的。这里母子两个,千恩万谢。屠户横披了衣服,腆着肚子去了。

    次日,范进少不得拜拜乡邻。魏好古又约了一班同案的朋友,彼此来往。因是乡试年,做了几个文会。不觉到了六月尽间,这些同案的人约范进去乡试。范进因没有盘费,走去同丈人商议,被胡屠户一口啐在脸上,骂了一个狗血喷头,道:“不要失了你的时了!你自己只觉得中了一个相公,就‘癞蛤蟆想吃起天鹅肉’来!我听见人说,就是中相公时,也不是你的文章,还是宗师看见你老,不过意,舍与你的。如今痴心就想中起老爷来!这些中老爷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你不看见城里张府上那些老爷,都有万贯家私,一个个方面大耳?像你这尖嘴猴腮,也该撒抛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就想天鹅屁吃!趁早收了这心,明年在我们行事里替你寻一个馆,每年寻几两银子,养活你那老不死的老娘和你老婆是正经!你问我借盘缠,我一天杀一个猪还赚不得钱把银子,都把与你去丢在水里,叫我一家老小嗑西北风!”一顿夹七夹八,骂的范进摸门不着。辞了丈人回来,自心里想:“宗师说我火候已到,自古无场外的举人,如不进去考他一考,如何甘心?”因向几个同案商议,瞒着丈人,到城里乡试。出了场,即便回家。家里已是饿了两三天。被胡屠户知道,又骂了一顿。

    到出榜那日,家里没有早饭的米,母亲吩咐范进道:“我有一只生蛋的母鸡,你快拿集上去卖了,买几升米来煮餐粥吃,我已是饿的两眼都看不见了。”范进慌忙抱了鸡,走出门去。才去不到两个时候,只听得一片声的锣响,三匹马闯将来。那三个人下了马,把马拴在茅草棚上,一片声叫道:“快请范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母亲不知是甚事,吓得躲在屋里;听见中了,方敢伸出头来,说道:“诸位请坐,小儿方才出去了。”那些报录人道:“原来是老太太。”大家簇拥着要喜钱。正在吵闹,又是几匹马,二报、三报到了,挤了一屋的人,茅草棚地下都坐满了。邻居都来了,挤着看。老太太没奈何,只得央及一个邻居去寻他儿子。

    那邻居飞奔到集上,一地里寻不见;直寻到集东头,见范进抱着鸡,手里插个草标,一步一踱的,东张西望,在那里寻人买。邻居道:“范相公,快些回去!你恭喜中了举人,报喜人挤了一屋里。”范进当是哄他,只装不听见,低着头往前走。邻居见他不理,走上来,就要夺他手里的鸡。范进道:“你夺我的鸡怎的?你又不买。”邻居道:“你中了举了,叫你家去打发报子哩。”范进道:“高邻,你晓得我今日没有米,要卖这鸡去救命,为甚么拿这话来混我?我又不同你顽,你自回去罢,莫误了我卖鸡。”邻居见他不信,劈手把鸡夺了,掼在地下,一把拉了回来。报录人见了道:“好了,新贵人回来了。”正要拥着他说话,范进三两步走进屋里来,见中间报帖已经升挂起来,上写道:“捷报贵府老爷范讳高中广东乡试第七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范进不看便罢,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把两手拍了一下,笑了一声,道:“噫!好了!我中了!”说着,往后一跤跌倒,牙关咬紧,不省人事。老太太慌了,慌将几口开水灌了过来。他爬将起来,又拍着手大笑道:“噫!好!我中了!”笑着,不由分说,就往门外飞跑,把报录人和邻居都吓了一跳。走出大门不多路,一脚踹在塘里,挣起来,头发都跌散了,两手黄泥,淋淋漓漓一身的水。众人拉他不住,拍着笑着,一直走到集上去了。众人大眼望小眼,一齐道:“原来新贵人欢喜疯了。”老太太哭道:“怎生这样苦命的事!中了一个甚么举人,就得了这个拙病!这一疯了,几时才得好?”娘子胡氏道:“早上好好出去,怎的就得了这样的病!却是如何是好?”众邻居劝道:“老太太不要心慌。我们而今且派两个人跟定了范老爷。这里众人家里拿些鸡蛋酒米,且管待了报子上的老爹们,再为商酌。”

  • 致张纯修手简

    [清代] 纳兰性德

    【其一】

    前求镌图书,内有欲镌“藕渔”二字者。若已经镌就则已,倘尚未动笔,望改篆“草堂”二字。至嘱,至嘱!茅屋尚未营成,俟葺补已就,当竭诚邀驾作一日剧谈耳。但恨无佳茗共啜也。平子望致意。不宣。成德顿首。初四日。

    【其二】

    前来章甚佳,足称名手。然自愚观之,刀锋尚隐,未觉苍劲耳。但镌法自有家数,不可执一而论,造其极可也。日者竭力构求旧冻,以供平子之镌,尚未如愿。今将所有寿山几方,敢求渠篆之。石甚粗砺,且未磨就,并唏细致之为感。叠承雅惠,谢何可言!特此,不备。十七日成德顿首。石共十方,其欲刻字样,并俱书于上。又拜。

    【其三】

  • 闲情偶寄·饮馔部·蔬食第一·笋

    [清代] 李渔

    论蔬食之美者,曰清、曰洁、曰芳馥、曰松脆而已矣,不知其至美所在、能居肉食之上者只在一字之鲜。《记》曰“甘受和,白受采”,鲜即甘之所从出也。此种供奉,惟山僧野老躬治园圃者得以有之,城市之人向卖菜佣求活者不得与焉。然他种蔬食,不论城市山林,凡宅旁有圃者,旋摘旋烹,亦能时有其乐。至于笋之一物,则断断宜在山林,城市所产者任尔芳鲜,终是笋之剩义。此蔬食中第一品也,肥羊嫩豕何足比肩!但将笋肉齐烹,合盛一簋,人止食笋而遗肉,则肉为鱼而笋为熊掌可知矣。购于市者且然,况山中之旋掘者乎?

    食笋之法多端,不能悉纪,请以两言概之,曰:“素宜白水,荤用肥猪。”茹斋者食笋,若以他物伴之、香油和之,则陈味夺鲜而笋之真趣没矣。白煮俟熟,略加酱油,从来至美之物皆利于孤行,此类是也。以之伴荤,则牛羊鸡鸭等物皆非所宜,独宜于豕,又独宜于肥。肥非欲其腻也,肉之肥者能甘,甘味入笋,则不见其甘,但觉其鲜之至也。烹之既熟,肥肉尽当去之,即汁亦不宜多存,存其半而益以清汤,调和之物惟醋与酒:此制荤笋之大凡也。

    笋之为物,不止孤行并用各见其美,凡食物中无论荤素皆当用作调和。菜中之笋与药中之甘草同是必需之物,有此则诸味皆鲜,但不当用其渣滓,而用其精液。庖人之善治具者,凡有焯笋之汤悉留不去,每作一馔必以和之,食者但知他物之鲜,而不知有所以鲜之者在也。

    《本草》中所载诸食物,益人者不尽可口,可口者未必益人,求能两擅其长者,莫过于此。东坡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不知能医俗者亦能医瘦,但有已成竹、未成竹之分耳。

  • 谈读书

    [清代] 曾国藩

    盖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断不甘为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敢以一得自足,如河伯之观海,如井蛙之窥天,皆无识者也;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此三者缺一不可。

  • 默觚下·治篇八

    [清代] 魏源

    孤举者难起,众行者易趋;倾厦非一木之支也,决河非捧土之障也。

  • 读《三国志》法

    [清代] 毛宗崗

    读《三国志》者,当知有正统、闰运、僭国之别。正统者何?蜀汉是也。僭国者何?吴、魏是也。闰运者何?晋是也。魏之不得为正统者,何也?论地则以中原为主,论理则以刘氏为主。论地不若论理,故以正统予魏者,司马光《通鉴》之误也。以正统予蜀者,紫阳《纲目》之所以为正也。《纲目》于献帝建安之末,大书「后汉昭烈皇帝章武元年」,而以吴、魏分注其下。盖以蜀为帝室之胄,在所当予:魏为篡国之贼,在所当夺。是以前则书「刘备起兵徐州讨曹操」,后则书「汉丞相诸葛亮出师伐魏」,而大义昭然揭于千古矣。夫刘氏未亡,魏未混一,魏固不得为正统;迨乎刘氏已亡,晋已混一,而晋亦不得为正统者。何也?曰:晋以臣弑君,与魏无异,而一传之后,厥祚不长,但可谓之闰运,而不可谓之正统也。至于东晋偏安,以牛易马,愈不得以正统归之。故三国之并吞于晋,犹六国之混一于秦,五代之混一于隋耳。秦不过为汉驱除,隋不过为唐驱除。前之正统,以汉为主,而秦与魏、晋不得与焉;亦犹后之正统,以唐宋为主,而宋、齐、梁、陈、隋、梁、唐、晋、汉、周俱不得与焉耳。且不特魏、晋不如汉之为正,即唐、宋亦不如汉之为正。炀帝无道,而唐代之,是已惜其不能显然如周之代商;而称唐公,加九锡,以蹈魏晋之陋辙,则得天下之正不如汉也。若夫宋以忠厚立国,又多名臣大儒出乎其间,故尚论者以正统予宋。然终宋之世,燕云十六州未入版图,其规模已逊于唐;而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取天下于孤儿寡妇之手,则得天下之正亦不如汉也。唐、宋且不如汉,而何论魏、晋哉?高帝以除暴秦、击楚之杀义帝者而兴,光武以诛王莽而克复旧物,昭烈以讨曹操而存汉祀于西川。祖宗之创之者正,而子孙之继之者亦正,不得但以光武之混一为正统,而谓昭烈之偏安非正统也。昭烈为正统,而刘裕、刘知远亦皆刘氏子孙,其不得为正统者,何也?曰:裕与知远之为汉苗裔,远而无徵,不若中山靖王之后,近而可考。又二刘皆以篡弑得国,故不得与昭烈并也。后唐李存勖之不得为正统者,何也?曰:存勖本非李而赐姓李,其与吕秦、牛晋不甚相远,故亦不得与昭烈并也。南唐李昪之亦不得继唐而为正统者,何也?曰:世远代遐,亦裕与知远者比,故亦不得与昭烈并也。南唐李升不得继唐而为正统,南宋高宗独得继宋而为正统者,何也?高宗立太祖之后为后,以延宋祚于不绝,故正统归焉。夫以高宗之杀岳飞、用秦桧,全不以二圣为念,作史者尚以其延宋祚而归之以正统,况昭烈之君臣同心、誓讨汉贼者乎?则昭烈之为正统,愈无疑也。陈寿之《志》未及辨此,余故折衷于紫阳《纲目》,而特于演义中附正之。

    古史甚多,而人独贪看《三国志》者,以古今人才之聚,未有盛于三国者也。观才与不才敌不奇,观才与才敌则奇;观才与才敌,而一才又遇众才之匹不奇,观才与才敌,而众才尤让一才之胜则更奇。吾以为《三国》有三奇,可称三绝:诸葛孔明一绝也,关云长一绝也,曹操亦一绝也。历稽载籍,贤相林立,而名高万古者,莫如孔明。其处而弹琴抱膝,居然隐士风流;出而羽扇纶巾,不改雅度。在草庐之中,而识三分天下,则达乎天时;承顾命之重,而至六出祁山,则尽乎人事。七擒八阵,木牛流马,既已疑鬼疑神之不测;鞠躬尽瘁,志决身歼,仍是为臣为子之用心。比管乐则过之,比伊吕则兼之,是古今来贤相中第一奇人。历稽载籍,名将如云,而绝伦超群者,莫如云长。青史对青灯,则极其儒雅;赤心如赤面,则极其英灵。秉烛达旦,人传其大节;单刀赴会,世服其神威。独行千里,报主之志坚;义释华容,酬恩之谊重。作事如青天白日,待人如霁月光风。心则赵抃焚香告帝之心,而磊落过之;意则阮籍白眼傲物之意,而严正过之:是古今来名将中第一奇人。历稽载籍,奸雄接踵,而智足以揽人才而欺天下者,莫如曹操。听荀彧勤王之说,而自比周文,则有似乎忠;黜袁术僭号之非,而愿为曹侯,则有似乎顺;不杀陈琳而爱其才,则有似乎宽;不追关公以全其志,则有似乎义。王敦不能用郭璞,而操之得士过之;桓温不能识王猛,而操之知人过之。李林甫虽能制禄山,不如操之击乌桓于塞外;韩侂胄虽能贬秦桧,不若操之讨董卓于生前。窃国家之柄而姑存其号,异于王莽之显然弑君;留改革之事以俟其儿,胜于刘裕之急欲篡晋:是古今来奸雄中第一奇人。有此三奇,乃前后史之所绝无者。故读遍诸史,而愈不得不喜读《三国志》也。

    三国之有三绝,固已。然吾自三绝而外,更遍观乎三国之前、三国之后,问有运筹帷幄,如徐庶、庞统者乎?问有行军用兵,如周瑜、陆逊、司马懿者乎?问有料人料事,如郭嘉、程昱、荀彧、贾诩、步骘、虞翻、顾雍、张昭者乎?问有武功将略迈等越伦,如张飞、赵云、黄忠、严颜、张辽、徐晃、徐盛、朱桓者乎?问有冲锋陷阵骁锐莫当,如马超、马岱、关兴、张苞、许褚、典韦、张合、夏侯惇、黄盖、周泰、甘宁、太史慈、丁奉者乎?问有两才相当、两贤相遇,如姜维、邓艾之智勇悉敌,羊祜、陆抗之从容互镇者乎?至于道学则马融、郑玄,文藻则蔡邕、王粲,颖捷则曹植、杨修,蚤慧则诸葛恪、钟会,应对则秦宓、张松,舌辩则李恢、阚泽,不辱君命则赵咨、邓芝,飞书驰檄则陈琳、阮瑀,治烦理剧则蒋琬、董允,扬誉蜚声则马良、荀爽,好古则杜预,博物则张华,求之别籍,俱未易一一见也。乃若知贤则有司马徽之哲,励操则有管宁之高,隐居则有崔州平、石广元、孟公威之逸,忤奸则有孔融之正,触邪则有赵彦之直,斥恶则有祢衡之豪,骂贼则有吉平之壮,殉国则有董承、伏完之贤,捐生则有耿纪、韦晃之节。子死于父,则有刘谌、关平之孝;臣死于君,则有诸葛瞻、诸葛尚之忠;部曲死于主帅,则有赵累、周仓之义。其他早计如田丰,苦口如王累,矢贞如沮授,不屈如张任,轻财笃友如鲁肃,事主不二心如诸葛瑾,不畏强御如陈泰,视死如归如王经,独存介性如司马孚,炳炳燐燐,照耀史册。殆举前之丰沛三杰、商山四皓、云台诸将、富春客星,后之瀛洲学士、麟阁功臣、杯酒节度、柴市宰相,分见于各朝之千百年者,奔合辎凑于三国之一时,岂非人才一大都会哉!入邓林而选名材,游玄圃而见积玉,收不胜收,接不暇接,吾于《三国》有观止之叹矣。

    《三国》一书,乃文章之最妙者。叙三国,不自三国始也,三国必有所自始,则始之以汉帝。叙三国,不自三国终也,三国必有所言终,则终之以晋国。而不但此也,刘备以帝胄而缵统,则有宗室如刘表、刘璋、刘繇、刘辟等以陪之;曹操以强臣而专制,则有废立如董卓,乱国如李傕、郭汜以陪之。孙权以方侯而分鼎,则有僭号如袁术,称雄如袁绍,割据如吕布、公孙瓒、张杨、张邈、张鲁、张绣等以陪之。刘备、曹操,于第一回出名,而孙权则于第七回方出名。曹氏之定许都,在第十一回;孙氏之定江东,在第十二回;而刘氏之取西川,则在第六十回后。假令今人作稗官,欲平空拟一《三国》之事,势必劈头便叙三人,三人便各据一国,有能如是之统乎其前、出乎其后,多方以盘旋乎其左右者哉?古事所传,天然有此等波澜,天然有此等层折,以成绝世妙文。然则读《三国》一书,诚胜读稗官万万耳。

    若论三国开基之主,人尽知为刘备、孙权、曹操也,而不知其间各有不同。备与操皆自我身而创业,而孙权则籍父兄之力,其不同者一。备与权皆及身而为帝,而操则不自为而待之于其子孙,其不同者二。三国之称帝也,惟魏独早,而蜀则称帝于曹操已死、曹丕已立之馀,吴则称帝于刘备已死、刘禅已立之后,其不同者三。三国之相持也,吴为蜀之邻,魏为蜀之雠;蜀与吴有和有战,而蜀与魏则有战无和;吴与蜀则和多于战,吴与魏则战多于和,其不同者四。三国之传也,蜀止二世,魏则自丕及奂凡五主,吴则自权及皓凡四主,其不同者五。三国之亡也,吴居其后,而蜀先之,魏次之。魏则见夺于其臣,吴、蜀则见并于其敌,其不同者六。不宁惟是,策之与权,则兄终而弟及;丕之与植,则舍弟而立兄;备之与禅,则父为帝而子为虏;操之与丕,则父为臣而子为君:可谓参差错落,变化无方者矣。今之不善画者,虽使绘两人,亦必彼此同貌。今之不善歌者,即使唱两调,亦必前后同声。文之合掌,往往类是。古人本无雷同之事,而今人好为雷同之文。则何不取余所批《三国志》而读之?

  • 指意

    [清代] 冯武

    夫字以神为精魄,神若不知,则字无态度也;以心为筋骨,心若不坚,则字无劲健也;以副毛为皮肤,副若不圆,则字无温润也。所资心副相参用,神气冲和为妙。

    今比重明轻,用指腕不如锋铓,用锋铓不如冲和之气,自然手腕轻虚,则锋含沉静。夫心合于气,气合于心;神,心之用也,心必静而已矣。

    虞安吉云:夫未解书意者,一点一画皆求象本,乃转自取拙,岂是书邪?纵放类本,体样夺真,可图其字形,未可称解笔意,此乃类乎效颦未入西施之奥室也。故其始学得其粗,未得其精。

    太缓者滞而无筋,太急者病而无骨,横毫侧管则钝慢而肉多,竖管直锋则干枯而露骨。及其悟也,心动而手均,圆者中规,方者中矩,粗而能锐,细而能壮,长者不为有馀,短者不为不足,思与神会,同乎自然,不知所以然而然矣。

  • 红楼春趣

    [清代] 曹雪芹

    一语末了, 只听窗外竹子上一声响,恰似窗屉子倒了一般,众人吓了一跳。丫鬟们出去瞧时,帘外丫鬟嚷道:“一个大蝴蝶风筝,挂在竹梢上了。”众丫鬟笑道:“好一个齐整风筝!不知是谁家的,断了线。咱们拿下他来。”宝玉等听了,也都出来看时,宝玉笑道:“我认得这风筝,这是大老爷那院里嫣红姑娘放的。拿下来给他送过去罢。”紫鹃笑道:“难道天下没有一样的风筝,单有这个不成?二爷也太死心眼儿了!我不管,我且拿起来。”探春道:“紫鹃也太小器了,你们一般有的,这会子拾人走了的,也不嫌个忌讳?”黛玉笑道:“可是呢。把咱们的拿出来,咱们也放放晦气。”

    丫头们听见放风筝,巴不得一声儿,七手八脚,都忙着拿出来:也有美人儿的,也有沙雁儿的。丫头们搬高墩,捆剪子股儿,一面拨起籰子来。宝钗等都立在院门前,命丫头们在院外敞地下放去。宝琴笑道:“你这个不好看,不如三姐姐的一个软翅子大凤凰好。”宝钗回头向翠墨笑道:“你去把你们的拿来也放放。”

    宝玉又兴头起来,也打发个小丫头子家去,说:“把昨儿赖大娘送我的那个大鱼取来。”小丫头子去了半天,空手回来,笑道:“秦雯姑娘昨儿放走了。”宝玉道:“我还没放一遭儿呢!” 探春笑道:“横竖是给你放晦气罢了!”宝玉道:“再把大螃蟹拿来罢。”丫头去了,同了几个人,扛了一个美人并籰子来,回说:“袭姑娘说:昨儿把螃蟹给了三爷了,这一个是林大娘才送来的,放这一个罢。”宝玉细看了一回,只见这美人做的十分精致,心中欢喜,便叫:“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