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菜吾所嗜，意与食蘗同。

古者以益名，颇足昭其衷。

秋花更清妍，绰约冰雪容。

恍疑姑射仙，或如采芝翁。

菊以彭泽显，莲以濂溪崇。

昔者闻卢殷，颇为世所推。

读书过万卷，尽以资于诗。

复闻孟东野，气清而色夷。

平生嗜章句，有甚于渴饥。

二士举无子，所学竟不施。

遊人未归来，芳草又还歇。

怅望江东云，久负山中月。

扁舟在何处，一水不可越。

相思千里间，日暮飞?没。

庸贾狗鼠辈，龌龊无足观。

少小为博徒，狭斜恣遊般。

凭附椒房宠，滥吹于王官。

匿罪而言功，虚声尚欺谩。

以之致鼎贵，真如沐猴冠。

顺逆人兽心，成败翻复手。

鬼神不相容，子孙岂能守。

昔者过此门，歌钟会羣丑。

今者过此门，阗然已丰蔀。

羞死满院花，颦残数株柳。

世情多反复，衰荣难预卜。

本是昔时笑，翻成今日哭。

故乡无旧业，客身同草木。

纷纷轻薄儿，谁能顾幽独。

虽无禄资身，喜有山在目。

贫贱交亲绝，形影自相弔。

清泉白石间，朝夕事吟啸。

甑堕何足言，灰死不须溺。

达人乃知此，宁免俗士诮。

羲娥不停毂，催暑到茅屋。

萍蓬无地头，桑梓念天目。

古吟寓深情，时事堪痛哭。

馀生竟何归，行已变陵谷。

谿翁若冰雪，明浄不受涅。

经岁断知闻，使我心菀结。

佳句来清风，足以洒炎热。

山中有奇事，迟向秋深说。

大化无端倪，至道绝冯仗。

委身于一静，足以去羣妄。

死生亦寄耳，遐龄岂吾望。

伯伦称达人，胡为未忘葬。

吾生一无营，终日衡门下。

栖迟已成乐，岂羨台与榭。

相彼常汲汲，而我独多暇。

时听蜾祝儿，于以知物化。

坐石滋南风，幽抱和且衎。

志唯在山水，身不关治乱。

终曲遂忘言，举目送飞翰。

所得皆天真，初不加习翫。

野翁百不为，白发老巖涧。

宁肯慕膏粱，且复饱藜苋。

故交非不多，尽作风叶散。

馀生虽独存，反观亦如幻。

富贵有何好，祇以劳其形。

吾居在山林，四体常安宁。

寒缉沼中荷，饥斸松下苓。

苍苔没幽径，白云度疎櫺。

明月石上看，清风枕间听。

吾方慕孤贞，俗苦尚冯附。

一身天地间，瓠落如大瓠。

短寄无百年，倏忽已迟暮。

平生清浄禅，犹嫌被诗污。

洗除岂诚难，心空灭万虑。

寓形宇宙间，治身犹治木。

要在直而方，毋使圆且曲。

直方固违众，吾心以为是。

圆曲虽适时，吾心以为耻。

人由圆曲富，吾用直方贫。

吾生少壮时，穷力在经教。

一心融万境，颇亦能致效。

老来更脱略，山水随所乐。

今成信手棋，胜负不复校。

始见迎秋气，又复换玄律。

寒山何萧萧，飘风何弗弗。

双丸递隠见，百龄信超忽。

慨念同遊人，大半成异物。

吾年亦云衰，逾六已望七。

重阜何崔嵬，遥瞻北邙路。

旷野无人居，高低尽丘墓。

不知古与新，落落似棋布。

下有荒草丛，上有白杨树。

树顶啸鸱鸢，草根穴狐兔。

人生贵适意，穷达奚足论。

此意君能知，方喜吾道存。

于心既莫逆，彼此俱忘言。

胡为又当别，谁能不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