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龄

sōng líng

朝 代: 清代

生 卒: ? ~ 1715 年

生平简介

清山东淄川人,字留仙,号剑臣,又号柳泉,世称聊斋先生。少时应试,为学政施闰章所激赏,至康熙五十年始成贡生。久为乡村塾师,中间一度至宝应县为幕宾。博采传闻,作小说《聊斋志异》,谈狐说鬼,实对时弊多所抨击。另有诗文集及俚曲,均以“聊斋”命名,另有其他著述。一说《醒世姻缘》亦出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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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聊斋志异·卷六·狼三则(其二)

    一屠晚归,担中肉尽,止有剩骨。途中两狼,缀行甚远。

    屠惧,投以骨。一狼得骨止,一狼仍从。复投之,后狼止而前狼又至。骨已尽矣,而两狼之并驱如故。屠大窘,恐前后受其敌。顾野有麦场,场主积薪其中,苫蔽成丘。屠乃奔倚其下,弛担持刀。狼不敢前,眈眈相向。

    少时,一狼径去,其一犬坐于前。久之,目似瞑,意暇甚。屠暴起,以刀劈狼首,又数刀毙之。方欲行,转视积薪后,一狼洞其中,意将隧入以攻其后也。身已半入,止露尻尾。屠自后断其股,亦毙之。乃悟前狼假寐,盖以诱敌。

    狼亦黠矣,而顷刻两毙,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 聊斋志异·卷六·狼三则(其一)

    有屠人货肉归,日已暮。歘一狼来,瞰担上肉,似甚垂涎;步亦步,尾行数里。屠惧,示之以刃,则稍却;既走,又从之。屠无机,默念狼所欲者肉,不如姑悬诸树,而蚤取之。遂钩肉,翘足挂树间,示以空担。狼乃止。屠即竟归。昧爽往取肉,遥望树上悬巨物,似人缢死状。大骇。逡巡近之,则死狼也。仰首审视,见口中含肉,肉钩刺狼腭,如鱼吞饵。时狼革价昂,直十余金,屠小裕焉。缘木求鱼,狼则罹之,亦可笑矣。

  • 聊斋志异·卷一·狼三则(其三)

    一屠暮行,为狼所逼。道旁有夜耕者所遗行室,奔入伏焉。狼自苫中探爪入。屠急捉之,令不可去,顾无计可以死之。惟有小刀不盈寸,遂割破狼爪下皮,以吹豕之法吹之。极力吹移时,觉狼不甚动,方缚以带。出视,则狼胀如牛,股直不能屈,口张不得合。遂负之以归。非屠,乌能作此谋也!

    三事皆出于屠;则屠人之残暴,杀狼亦可用也。

  • 九日望日怀张历友

    临风惆怅一登台,台下黄花次第开。

    名士由来能痛饮,世人元不解怜才。

    蕉窗酒醒闻疏雨,石径云深长绿苔。

    摇落寒山秋树冷,啼乌犹带月明来。

  • 聊斋志异·卷四·辛十四娘

    广平冯生,少轻脱,纵酒。昧爽偶行,遇一少女,著红帔,容色娟好。从小奚奴,蹑露奔波,履袜沾濡。心窃好之。薄暮醉归,道侧故有兰若,久芜废,有女子自内出,则向丽人也,忽见生来,即转身入。阴思:「丽者何得在禅院中?」絷驴于门,往觇其异。入则断垣零落,阶上细草如毯。彷徨间,一斑白叟出,衣帽整洁,问:「客何来?」生曰:「偶过古刹,欲一瞻仰。」因问:「翁何至此?」叟曰:「老夫流寓无所,暂借此安顿细小。既承宠降,山茶可以当酒。」乃肃宾入。见殿后一院,石路光明,无复榛莽。入其室,则帘幌床幕,香雾喷人。坐展姓字,云:「蒙叟姓辛。」生乘醉遽问曰:「闻有女公子未适良匹,窃不自揣愿以镜台自献。」辛笑曰:「容谋之荆人。」生即索笔为诗曰:「千金觅玉杵,殷勤手自将。云英如有意,亲为捣玄霜。」主人笑付左右。少间,有婢与辛耳语。辛起慰客耐坐,牵幕入,隐约数语即趋出。生意必有佳报,而辛乃坐与嗢噱,不复有他言。生不能忍,问曰:「未审意旨,幸释疑抱。」辛曰:「君卓荦士,倾风已久,但有私衷所不敢言耳。」生固请,辛曰:「弱息十九人,嫁者十有二。醮命任之荆人,老夫不与焉。」生曰:「小生只要得今朝领小奚奴带露行者。」辛不应,相对默然。闻房内嘤嘤腻语,生乘醉搴帘曰:「伉俪既不可得,当一见颜色,以消吾憾。」内闻钩动,群立愕顾。果有红衣人,振袖倾鬟,亭亭拈带。望见生入,遍室张皇。辛怒,命数人捽生出。酒愈涌上,倒榛芜中,瓦石乱落如雨,幸不著体。

    卧移时,听驴子犹龁草路侧,乃起跨驴,踉跄而行。夜色迷闷,误入涧谷,狼奔鸱叫,竖毛寒心。踟蹰四顾,并不知其何所。遥望苍林中灯火明灭,疑必村落,竟驰投之。仰见高闳,以策挝门,内问曰:「何人半夜来此?」生以失路告,内曰:「待达主人。」生累足鹄俟。忽闻振管闢扉,一健僕出,代客捉驴。生入,见室甚华好,堂上张灯火。少坐,有妇人出,问客姓氏,生以告。踰刻,青衣数人扶一老妪出,曰:「郡君至。」生起立,肃身欲拜。妪止之坐,谓生曰:「尔非冯云子之孙耶?」曰:「然。」妪曰:「子当是我弥甥。老身钟漏并歇,残年向尽,骨肉之间,殊多乖阔。」生曰:「儿少失怙,与我祖父处者,十不识一焉。素未拜省,乞便指示。」妪曰:「子自知之。」生不敢复问,坐对悬想。

    妪曰:「甥深夜何得来此?」生以胆力自矜诩,遂历陈所遇。妪笑曰:「此大好事。况甥名士,殊不玷于姻娅,野狐精何得强自高?甥勿虑,我能为若致之。」生谢唯唯。妪顾左右曰:「我不知辛家女儿遂如此端好。」青衣人曰:「渠有十九女,都翩翩有风格,不知官人所聘行几?」生曰:「年约十五馀矣。」青衣曰:「此是十四娘。三月间,曾从阿母寿郡君,何忘却?」妪笑曰:「是非刻莲瓣为高履,实以香屑,蒙纱而步者乎?」青衣曰:「是也。」妪曰:「此婢大会作意,弄媚巧。然果窈窕,阿甥赏鉴不谬。」即谓青衣曰:「可遣小狸奴唤之来。」青衣应诺去。

    移时,入白:「呼得辛家十四娘至矣。」旋见红衣女子,望妪俯拜。妪曰:「后为我家甥妇,勿得修婢子礼。」女子起,娉娉而立,红袖低垂。妪理其鬓发,捻其耳环,曰:「十四娘近在闺中作麽生?」女低应曰:「闲来只挑绣。」回首见生,羞缩不安。妪曰:「此吾甥也。盛意与儿作姻好,何便教迷途,终夜窜溪谷?」女俯首无语。妪曰:「我唤汝非他,欲为吾甥作伐耳。」女默默而已。妪命扫榻展裀褥,即为合卺。女腆然曰:「还以告之父母。」妪曰:「我为汝作冰,有何舛谬?」女曰:「郡君之命,父母当不敢违,然如此草草,婢子即死,不敢奉命!」妪笑曰:「小女子志不可夺,真吾甥妇也!」乃拔女头上金花一朵,付生收之。命归家检历,以良辰为定。乃使青衣送女去。听远鸡已唱,遣人持驴送生出。数步外,欻一回顾,则村舍已失,但见松楸浓黑,蓬颗蔽冢而已。定想移时,乃悟其处为薛尚书墓。

    薛乃生故祖母弟,故相呼以甥。心知遇鬼,然亦不知十四娘何人。咨嗟而归,漫检历以待之,而心恐鬼约难恃。再往兰若,则殿宇荒凉,问之居人,则寺中往往见狐狸云。阴念:「若得丽人,狐亦自佳。」至日除舍扫途,更僕眺望,夜半犹寂,生已无望。顷之门外哗然,踩屣出窥,则绣幰已驻于庭,双鬟扶女坐青庐中。妆奁亦无长物,惟两长鬣奴扛一扑满,大如瓮,息肩置堂隅。生喜得佳丽偶,并不疑其异类。问女曰:「一死鬼,卿家何帖服之甚?」女曰:「薛尚书,今作五都巡环使,数百里鬼狐皆备扈从,故归墓时常少。」生不忘蹇修,翼日往祭其墓。归见二青衣,持贝锦为贺,竟委几上而去。生以告女,女曰:「此郡君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