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闇必有鬼，高明者惟天。

鉴应未始忽，冥理有后先。

奸凶喜欺罔，放意快目前。

虎狼嚼生人，自适甘且鲜。

烈士共剑起，忿发如危弦。

前岁旅淮楚，去年还上都。

上都一岁内，前后七徙居。

岁暮被重谪，狼狈来中吴。

中吴未半岁，三次迁里闾。

京师重腾移，长物动数车。

人生交分耻苟合，贵以道义久可要。

薄俗盈虚逐势利，清风绵邈日已凋。

长吟宇宙独引领，浩浩万古与我遥。

安得此身有两翅，飒然远举随风飙。

近逢公素我同好，厌愤偷俗常郁陶。

吴会括众山，戢戢不可数。

其间号天平，突兀为之主。

杰然镇西南，群岭争拱辅。

吾知造物意，必以屏大府。

清溪至其下，仰视势飞舞。

漂流江湖外，负罪气惨悽。

况闻故人死，惊呼不成啼。

当案舍匕箸，缅怀大河西。

箴言尚在耳，铿若环佩随。

志气凛已失，神魂飘何之。

长桥南走群山间，中有雍子之名园。

苍云蔽天竹色净，暖香扑地花气繁。

飞泉来从远岭背，林下曲折寒波翻。

珍禽不可见毛质，数声清绝如哀弹。

我来踞石弄琴瑟，唯恐日暮登归轩。

交道今莫言，难以古义责。

锱铢较利害，便有太行隔。

余生性阔疏，逢人出胸膈。

一旦触骇机，四向尽戈戟。

平生交游面，化为虎狼额。

落照满长河，流水暖冲融。

中有凫鹜群，上下随和风。

捕鱼没浅浦，矫翅入紫空。

嬉游意自得，肯顾冥冥鸿。

伊余何所适，舟滞数见穷。

白日出高冈，远野春气动。

仓鸠鸣相欢，幽草色已弄。

系舟大何曲，登步目一纵。

逍遥玩物华，所乐与君共。

已忘窜逐伤，但喜怀抱空。

得罪身去国，犯寒挽孤舟。

亲友祭我去，乃独与子游。

子实饱文义，辞闽入中州。

气劲耻苟合，半岁为我留。

我穷不相弃，同载适宛丘。

晚泊野桥下，暮色起古愁。

有士不相识，通名叩余舟。

铿铿语言好，举动亦风流。

自鸣紫囊琴，泻酒相献酬。

余少在仕宦，接纳多交游。

自嗟处身拙，与世尝龃龉。

至于作文章，实亦少精趣。

低摧朝市间，所向触谤怒。

夫子兴众殊，琢饰贶佳句。

将然纸上动，读毕恐飞去。

不谓花草稀，实爱菊色好。

先时自封植，坐待秋气老。

类妆翠羽枝，已喜金靥小。

严霜发层英，益见化匠巧。

摇凝光艳落，折恐丛薄少。

高车大马阗上京，释曰演者何声名。

当年余尝与之语，实亦可喜无俗情。

作诗千篇颇振绝，放意吐出吁可惊。

不肯低心事镌凿，直欲淡泊趋杳冥。

落落吾儒坐满室，共论悫若木陷钉。

皇天稔巨憝，羌虏稽显戮。

庙算忽小丑，王师数倾衄。

秦民著暴敛，惨惨生意蹙。

贼气愈张王，锋锐不可触。

帷幄监前败，降心问白屋。

吾闻壮士怀，耻与岁时没。

出必凿凶门，死必填塞窟。

风生玉帐上，令下厚地裂。

百万呼吸间，胜势一言决。

马跃践胡肠，士渴饮胡血。

去年春雨开百花，与君相会欢无涯。

高歌长吟插花饮，醉倒不去眠君家。

今年恸哭来致奠，忍欲出送攀魂车。

春晖照眼一如昨，花已破蕾兰生芽。

唯君颜色不复见，精魄飘忽随朝霞。

晚至瓜州渡，击舟泊西湾。

日落暴风起，大浪得纵观。

凭凌积石岸，吐吞天外山。

霹雳左右作，雪洒六月寒。

吁嗟至柔物，威壮不可干。

扁舟迎春色，东下淮楚乡。

侧身风波地，回首英俊场。

顾我本俗材，百事无一长。

滥迹入册府，举动初不皇。

乍脱泥滓底，稍见日月光。

老狐宅城隅，涵养体丰大。

不知窟穴处，草木但掩蔼。

秋食承露禾，夏饮灌园派。

暮夜出旁舍，鸡畜遭横害。

晚登埤堄鸣，呼吸召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