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闵予小子
[周朝] 无名氏
闵予小子,
遭家不造,
嬛嬛在疚。
于乎皇考,
永世克孝。
念兹皇祖,
陟降庭止。
维予小子,
夙夜敬止。
于乎皇王,
继序思不忘。
译文

可怜我这三尺童,

新遭父丧真悲痛,

孤独无援忧忡忡。

先父武王多英明,

终身能够孝祖宗。

念我先祖兴大业,

任贤黜佞国运隆。

我今年幼已即位,

日夜勤政求成功。

先王灵前发誓言,

继承遗志铭心胸。

注释

闵:通“悯”,怜悯,郑笺说是“悼伤之言”。予小子:成王自称。小子,年少。对先祖也可自称“小字”。

不造:不幸,不善。此指遭周武王之丧。

嬛(qióng)嬛:同“茕茕”,孤独无所依靠貌。疚:忧伤。

于(wū)乎:同“呜呼”,表感叹。皇考:指武王。

永世:终身。克:能。

兹:此。皇祖:对已故祖父的美称。此指周文王。

陟(zhì)降:上下,升降。庭:直。止:语气词。

夙(sù)夜:原意为早夜。此指朝夕,日夜,即天天、时时。敬:谨慎。止:语助词。

皇王:这里指先代君主,兼指文王、武王。

序:通“绪”,事业。思:语助词。忘:忘记。

赏析

嗣王朝庙,通常是向祖先神灵祷告,表白心迹,祈求保佑,同时也有对臣民的宣导作用。鉴于周成王的特殊境遇,这篇告庙之辞应有特殊的设计。

开头三句,将成王的艰难处境如实叙述,和盘托出,并强调其“嬛嬛在疚”,无依无靠。国君需要群臣,嗣王更需要群臣的支持,成王这样年幼的嗣王则尤其需要群臣的全力辅佐。强调成王的孤独无援,于示弱示困示艰难之中,隐含了驱使、鞭策群臣效力嗣王的底蕴,这一点在下面即逐步显示出来。

第四句的“皇考”指周武王。武王一生业绩辉煌卓著,诗中却一字不提,只说他“永世克孝”。为人子当尽孝;为人臣则当尽忠,其理一致,为什么不直陈其言呢?盖因在危难、困窘之际寻求援助,明令不如感化,当时周王室群臣均为武王旧臣,点出武王克尽孝道,感化之效即生。

第六句的“皇祖”指周文王,而“陟降”一语,当重在“陟”,因为成王嗣位时在朝的文王旧臣,都是文王擢拔的贤能之士,他们在文王去世之后,辅佐武王成就了灭商的伟业,此时又该辅佐成王来继业守成了。

周公是经历文、武、成三世的老臣,“自文王在时,旦为子孝,笃仁,异于群子”,又“佐武王,作《牧誓》,破殷”(《史记·鲁周公世家》),一些三世老臣如薑尚等,都长期与他共事,上述对文王、武王赞颂之语,出自他口中,自有非同寻常的号召与约束力量,穆王时太仆正伯冏作《冏命》,所说“昔在文武,聪明齐圣,小大之臣,咸怀忠良”,正可见周公的威严。

周公在其子伯禽受封于鲁后曾训戒伯禽要尊贤,说:“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于天下亦不贱矣。然我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史记·鲁周公世家》)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贱”,当然知道成王的身份更为高贵。成王为文王之孙,武王之子,血统至尊,这也几乎就是他继位时全部的政治资本,周公对此不能不充分地加以利用,以期对文王、武王感恩戴德的群臣对成王也俯首听命。因此“继序”一语出现于《周颂·闵予小子》的末句,绝非偶然,它强调成王继承的是文王、武王开创的大业,而“思不忘”对成王固然是必须兑现的誓言,对于文王、武王的旧臣,则是理所当然应尽的天职。

《周颂·闵予小子》隐含着对文王、武王旧臣效忠嗣王的要求,而在这方面,周公又是以身作则、堪称楷模的。他并没有忘记对儿子伯禽的教育与指导,用今天的话说是公私兼顾的,可他的主要精力一直集中于辅佐成王,他的主要政治业绩也在于此。这方面,《诗经》《尚书》中的许多篇章留下了可信的记录,孔子也一再表示对他的尊崇与景仰。周公与成王虽然一为臣一为君,一为辅相一为天子,但是,要了解成王时政事,却往往先要了解周公。《六经》皆史,读此篇亦可窥周初政事之一斑。

评析

《周颂·闵予小子》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这是周成王祭祀宗庙时的乐章,系成王服丧三年期满,临政前祭祀宗庙时对先祖皇王所发的誓词。诗中,周成王首先诉说孤独无依的处境,接着追念先王先祖的功德,最后表示自己要日夜勤劳,继承王业。全诗一章,共十一句,主要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期求老臣忠心辅政,二是庙堂之上告慰先祖。

辑评

宋代朱熹《诗集传》:“赋也。匡衡曰:茕茕在疚,言成王丧毕思慕,意气未平也。盖所以就文武之业,崇大化之本也。叹武王之终身以孝也。”“承上文言武王之孝,思念文王,常若见其陟降于庭,犹所谓见尧于墙,见尧于羹也。楚辞云:三公揖让,登降堂止。与此文势正相似。而匡衡引此句。颜注亦云:若神明临其朝廷是也。”“承上文言:我之所以夙夜敬止者,思继此序而不忘也。”“此成王除丧朝庙所作,疑后世遂以为嗣王朝庙之乐。后三篇仿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