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为什么去得这样匆匆,深宫里却整日如此的清闲。
我殷勤地辞别这一片红叶,离开这好去到自由的人家。
题注:卢偓应举时,偶临御沟,得一红叶,上有绝句,置于巾箱。及出宫人,偓得韩氏,睹红叶,吁嗟久之,曰:「当时偶题,不谓郎君得之。」
深宫:宫禁之中,帝王居住处。
尽日:整天,天天如此。
谢:告,嘱咐。一说意为辞别。
好去:送别之词。犹言好走。
诗的前两句「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妙在只责问流水太急,诉说深宫太闲,并不明写怨情,而怨情自见。一个少女长期被幽闭在深宫之中,有时会有流年候水、光阴易逝、青春虚度、红颜暗老之恨,有时也会有深宫无事、岁月难遣、闲愁似海、度日如年之苦。这两句诗,以流水之急与深宫之闲形成对比,就不着痕迹、若即若离地托出了这种看似矛盾而又交织为一的双重苦恨。诗的后两句「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运笔更委婉含蓄。它妙在曲折传意,托物寄情,不从正面写自己的处境和心情,不直说自己久与人间隔离和渴望回到人间,而用折射手法,从侧面下笔,只对一片随波而去的红叶致以殷勤的祝告。这里,题诗人对身受幽囚的愤懑、对自由生活的憧憬以及她的冲破樊笼的强烈意愿,尽在不言之中,可以不言而喻了。《题红叶》诗中的「到人间」三字,含有极其复杂的感情,这里,人生的要求、祝愿、遐想、幻梦是融合在一起的。总的看来,《题红叶》诗之空灵酝借,言简意长,给人以玩索馀地。俞陛云在《诗境浅说·续编》中评李白的《玉阶怨》说:「其写怨意,不在表面,而在空际。」这话也可以移作对这首《题红叶》诗的赞语。
唐代出现了大量宫怨诗,但几乎全都出自宫外人手笔,至多只能做到设身处地,代抒怨情,有的还是借题发挥,另有寄托。这首《题红叶》诗以及另两首题梧叶诗之可贵,就在于让人能够直接从宫人之口听到宫人的心声。
范摅《云溪友议》:卢渥舍人应举之岁,偶临御沟,见一红叶,命仆搴来。叶上乃有一绝句,置于巾箱,或呈于同志。及宣宗既省宫人,初下诏,许从百官司吏,独不许贡举人。后(卢渥)亦一任范阳,获其退宫,睹红叶而吁怨久之,曰:「当时偶题随流,不谓郎君收藏巾箧。」验其书,无不讶焉。诗曰:「水流何太急……」
周珽《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唐汝询曰:情态不露,与缝衣结缘者自别。周珽曰:斩断六朝浮靡妖艳蹊径,是真性情之诗。「谢」字,「好去」字,涵无限情绪、无限风趣。
黄生《唐诗摘钞》:「好去」二字略断,盖嘱咐之词。绝不言情,无限幽忧之意,自在言外。文人作宫词,便有多少无聊怨望之语;岂知身历其地者,转觉难言耳。
沈德潜《唐诗别裁》:僖宗时,于祐步禁衢,得红叶诗。亦题一叶云:「曾闻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后娶宫人韩氏,见叶惊曰:「此妾所作。妾于水中亦得一叶。」验之相合。
冒春荣《葚原诗说》:五言绝有两种;有意尽而言止者,有言止而意不尽者。言止意不尽,深得味外之味,此从五言律而来,故为正格……「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此五绝之正格也。正格最难,唐人亦不多得。
刘拜山《千首唐人绝句》:「殷勤」二句,语挚而情深,有求出牢笼之意。若玄宗时宫女诗「自嗟不及波中叶,荡漾乘春取次行」,虽凄婉多讽,然几于绝望矣。比较论之,此诗为佳。
周本淳《唐人绝句类编》:小说、诗话等均载有本事,以为明皇及宣宗时宫人所作,甚至有因诗而成眷属之记载,疑出附会。语较含蓄,怨而不怒,写深宫非人所居之苦,寄于言外。
《题红叶》是相传为唐宣宗时宫女韩氏所作的一首五绝。这首诗表现了一个失去自由的宫女,对幸福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此诗之可贵,就在于让人能够直接从宫人之口听到宫人的心声。关于这首诗的本事说法不一,但情节基本相似,今可见于鲁迅所编的《唐宋传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