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说:“人心未发之本体,具体是指在‘已发’之前呢?还是在‘已发’之中并主宰着‘已发’呢?或者是‘未发’‘已发’不分前后内外而浑然一体呢?如今谈论心是动或是静,主要是从有事无事来说的,还是从寂然不动、感应相通上来说的呢?或者是从遵循天理、顺从欲望上来说的呢?如果说循理就是静,从欲就是动,那么所谓的‘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动极而静,静极而动’就说不通了。如果有事感通为动,无事寂然为静,那么对于所谓的‘动而无动,静而无静’,就说不通了。如果说‘未发’在‘已发’之前,静而产生动,那么,至诚就要停息,圣人也需要复性了,这样说也不对。如果说‘未发’在‘已发’之中,那么不知道‘未发’‘已发’都是静呢?还是‘未发’是静,而‘已发’是动呢?或是‘未发’‘已发’既不是动也不是静?还是它们既是动也是静?请先生指教。”
“未发之中”就是良知,良知是没有前后内外之分的,是浑然一体。有事、无事可以用动、静来说,而良知不能分有事、无事;寂然、感通可以说它是动也可以说是静,而良知是不分寂然时或是感通时才有的。动、静只因时而异;心的本体原本就没有动、静之分。天理是静止不动的,如果动了就是私欲。遵循天理就算是酬酢万变,心也是不动的;顺从私欲即使心中只有一丝杂念也非静。“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又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呢?遇事而感通固然可以说是动,但是寂然也未尝有丝毫增长;无事而寂然固然可以说是静,但是感通也未尝有丝毫减少。“动而无动,静而无静”又有什么可疑惑的呢?良知无前后内外之别而浑然一体,那么对于至诚有息的疑惑就不用再解释了。“未发”在“已发”之中,但“已发”之中未尝另有“未发”存在,“已发”在“未发”之中,但“未发”之中未尝另有“已发”存在。心未尝没有动与静的状态,而是不能事先分什么时候是动什么时候是静的状态。
大凡读古人的言论,关键在于用心斟酌古人的心思从而理解其主旨,如果只是死扣表面字义,那么“靡有孑遗”岂不是说周朝果真没有遗民的意思了。周敦颐先生的“静极而动”的学说,如果你不善于观察,未免会出现理解错误。这是因为他的意思是从“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上来说的。太极的生生不息之理,妙用无穷,但其本体是永恒不变的。太极的生生不息其实就是阴与阳的不停转换。在这生生不息的过程中,就其妙用无穷而言就是动,就是阳的产生,并非运动之后才产生阳;在这生生不息的过程中,就其本体永恒不变而言就是静,就是阴的产生,并非静止之后才产生阴的。如果果真是静止之后才产生阴的,运动之后才产生阳的,那么阴、阳、动、静就被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事物了。阴阳是一种气,这种气的伸缩产生阴阳;动静是一个理,这一理的隐显就是动静。春夏可以说是阳是动,但并非没有阴与静;秋冬可以说是阴是静,但也并非没有阳与动。春夏不会停止不变,秋冬也不会停止不变,都同时可称为阳,都同时可称为动。春夏有这不变的常体,秋冬也有这不变的常体,都可以称做阴与静。从时间单位上说,元、会、运、世、岁、月、日、时一直到刻、秒、忽、微,无不是这样。所谓的“动静没有开端,阴阳没有起始”,明白的人默而识之,不是用言语可以完全表述的。若只局限于文句,摹拟仿效,那么就是所谓“心跟随着《法华经》转,而不是《法华经》跟随着心转”了。
周果无遗民也,出自《诗经·大雅》:“周馀黎民,靡有孑遗。”
程颐之语,出自《易说·系辞》。:
《六祖坛经》:“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诵经久不明,与义作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