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有才能的人,他们的外表凭借什么和其他人不一样呢?在于他们遇到事情能够处理好,出谋划策能够得到好处,治理国家能够使国家安定,这就是他们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所以在上位的人如果不能够认真选拔,正确任用,即使他们胸怀如皋、夔、稷、契等人一样的智慧,尚且也不能使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啊!何况他们是处于下位的人呢?世上目光短浅的人还说:“一个人如果身怀不凡的能力,就像锥子处于口袋中,它的尖端立刻会钻到外面来,所以不存在有能力却没有表现出来的人。”这只是他看到锥子在口袋中的情形,却原本没有看到马在马厩中的情形。劣马与良马混杂相处,一样地喝水吃草,嘶叫踢咬,要寻找它们不同的地方,那是很少的。等到良马拉着沉重的车子,走平坦的道路,不用多次鞭打,不烦劳人驾驭,一拉缰绳,千里远的路程已经走到了。在这个时候,让劣马和它并驾齐驱,那么即使劣马跑翻了车轮,扯断了马笼头,弄得筋断骨伤,日夜不停地追赶它,也远远地赶不上啊。在这之后良马和劣马才能区别开。古代的君主知道这种情况,所以不认为天下没有无才的人,于是就想尽办法来寻找并且考查他们罢了。考查的方法就在于让他们担任适合自己的工作罢了。
材论:即人才论。
蔽:遮挡、障碍,指错误想法。
去辱绝危:远离耻辱,断绝祸害。
数:命数、命运。
偃然:安然、任意。
肆:放纵、展开。
卒:终于。
败乱危辱:失败、动乱、危亡、耻辱的结局。
爵禄:官位和俸禄。
诱:诱导、吸引。
忧戚:忧伤。
戚:悲伤。
是否:或是或否。
坐骄:傲视。
趋我:趋向我、依附我。
諰(xǐ)諰然:害怕、恐惧的样子。
特:仅仅,只不过。
形:外貌。
何以:以何,凭借什么。
画策:策划、出谋献策。画,谋划。
上之人:在上位的人,这里指统治者。
皋:皋陶,又作咎繇,姓偃,相传曾被舜帝任为管刑法的官。
夔:舜时期的乐宫。
稷:是厉山氏的儿子,名农,能种植百谷。
契:相传为舜帝的司徒官,主管教化,助禹治水有功,封于商,为商朝的祖先。
“犹锥之在囊,其末立见”句:语出《史记·平原君列传》。平原君说:“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比喻有杰出才能的人是不会被埋没的。囊,口袋;末,尖端;见,通“现”,显露。
厩:马房。
驽:劣马。
龮:好马。
刍:喂牲畜的草。
蹄:用蹄刨地,或用蹄踢蹶。
啮:咬。
引:牵引,拉动。
夷路:平路。
策:本指马鞭。这里指鞭打。
御:驾驭。
顿:振、抖动。
辔:控驭牲口用的嚼子和缰绳。
倾轮:车轮倾斜。
绝勒:缰绳拉断。勒,带嚼口的马络头。
不舍昼夜:不分昼夜。《论语·子罕》:“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辽乎:遥远的样子。
骐龮:良马。
騕褭(yǎo niǎo):骏马名。
驽骀(tái ):劣马。
南越:古国名,其地在今广东一带。
修簳:细长的竹秆。
镞:箭头。此处谓安装箭头。
精金:即精钢。
鹗:一种长翼而凶猛的鸟。鹰雕一类。
劲翮(hé):坚硬的翎管。
彍(guō):张满弓弩。此处指射至。
犀:雄犀牛,两角。
兕:雌犀牛,一角。
捍:凶猛,彪悍。
觌(dí)武:以武力相见,指打仗。觌,相见。
敲扑:古时用作鞭刑的两种刑具。长者为扑,短者为敲。
朽槁:枯干。
梃:棍子。
瑰材桀智:奇伟杰出的人才。
铢量:仔细称量,引指详尽地考察衡量。铢,古代衡制中一个微小的重量单位。《汉书·律历志上》:“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
卓荦:超凡、杰出。
六国合从:指战国时期齐、楚、燕、韩、赵、魏六国联合起来与秦国抗衡。因六国地连南北,故称他们的联合为合纵。从,通“纵”。
辩说之材:指纵横家之流。其著名者,有张仪、苏秦等。《史记》有传。
刘、项:刘邦、项羽,皆为秦末反秦起义军领袖。秦亡后,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封刘邦为汉王。其后,楚汉间历经长达五年的战争。公元前202,项羽兵败自杀,刘邦即皇帝位,建立汉朝,即汉高祖。《史记》有《本纪》。
筹划战斗之徒:谋士与战将。陆续聚集于刘邦旄下的,谋士有萧何、张良、陈平诸人;战将则有韩信、彭越、樊哙等。《史记》均有传。
唐太宗:即李世民,唐高祖李渊的次子,唐朝第二代皇帝。他常以“亡隋为戒”,任贤纳谏。他在位的“贞观”(公元627年-公元649年)时期,政治清明,社会经济有所恢复,被史家誉为治世。
谟谋:设谋划策。唐太宗朝,谟谋之臣,有房玄龄、杜如晦,《旧唐书》、《新唐书》皆有传。
谏诤:规劝争辩。唐太宗朝,谏诤之臣,以魏征为代表,《旧唐书》、《新唐书》皆有传。
这篇散文出自《临川先生文集》,论述统治者应如何去发现人才和使用人才,对人才的重要性和选拔任用人才的方法,作了相当精闢的论述。
王安石对如何发现人才、培养人才和使用人才有比较全面的看法。他在不少文章中都谈到过这个问题。如在《上仁宗皇帝言事书》中就说到人才须人主“陶冶而成之者”,所谓陶冶而成,“亦教之养之取之任之有其道而已”。而在《取才》里,又具体说到科举考试中,“策进士者”、“策经学者”皆应从衡量考生的实际本领出发。而在本文中,主要是强调起用人才的重大意义。他认为能否起用人才实际上关系到国家治乱兴衰的命运,因此处于上层地位的人(包括皇帝在内)要十分重视人才、善于发现人才和使用人才。他尖锐地指出:“天下之患,不患材之不众,患上之人不欲其众;不患士之不欲为,患上之人不使其为也。”这番话表明作者阐述他对人才问题的看法,是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