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
[唐代] 李贺
筠竹千年老不死,长伴秦娥盖湘水。
蛮娘吟弄满寒空,九山静绿泪花红。
离鸾别凤烟梧中,巫云蜀雨遥相通。
幽愁秋气上青枫,凉夜波间吟古龙。
译文

斑竹千年永不灭

泪斑长印湘竹叶

千年伴随娥皇、女英的魂灵

掩映、飘摇在波光荡漾的湘水边

湘中村女在歌吟

声音缭绕在寒空,一片凄清

九嶷山,苍山披翠

中有红花点缀,那可是湘妃的血泪

舜崩苍梧,妃溺湘水

神灵各在一方

现在只能见斑竹或低或昂

或鸣或翔

离鸾别凤呀

可否借苍梧山的云雾互通来往

正如巫山神女与楚襄王

已经深秋,幽怨之气自下而上

依附于青枫周围飘荡

蛟龙在吟啸,波间夜凉

注释

筠yún竹:斑竹。《博物志》:"舜二妃曰湘夫人。舜崩,二妃以涕挥竹,竹尽斑。"

秦娥:指秦地女子。古代歌女。王琦汇解:《方言》:秦晋之间,美貌谓之娥。这里应隐指秦穆公之女弄玉吹箫的典故。

盖:遮盖。又遮盖着。

湘水:湘江水。一说‘江水’。

蛮娘:指南方青年妇女。

吟弄:吟诗弄箫。

满寒空:歌声箫声充满寒冷的天空。

九山:指九嶷山。九疑也,在零陵。舜崩,葬九疑山。又名苍梧山。《山海经·海内经》:“南方苍梧之丘,苍梧之渊,其中有九疑山,舜之所葬。”

静绿:到处都是绿竹。静,应是秦地方言,‘尽是’之意。

泪花红:唯有泪花是红的。泣血也。泪花,泪珠。湘妃之血泪也。

离鸾别凤:离去的鸾鸟和离别的凤凰。比喻分离的配偶。

烟梧:云烟环绕的梧桐树。言竹梧皆能鸣凤栖鸾。云烟缥缈的苍梧山。喻舜死于苍梧。

巫云:巫山的云雾。指男女幽会。

蜀雨:蜀地的雨水。此指二妃与舜之神灵往来也。

遥相通:遥远地相通。

幽愁:忧愁;暗愁。

秋气:指秋日凄清、肃杀之气。

青枫:苍翠的枫树。

凉夜:凄凉的夜晚。

波间:波浪之间。

吟古龙:古龙,老龙。龙鸣为吟。哀怨之感,犹江上之古龙吟也。此句增隐忧而动深思。

赏析

这首诗正如标题所揭示的那样,写的是神话传说中湘妃的不幸遭遇,以及她对爱情的坚贞不渝。可以说这是一首爱情的赞歌。

古代关于湘妃的传说甚多。屈原《九歌》中的《湘君》《湘夫人》写的就是远古有关的传说。也是这首诗取材的主要来源。张华《博物志》中说:“尧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舜崩,二妃啼,以泪挥竹,竹尽斑。”又说:“洞庭君山,帝之二女居之,曰湘夫人。”刘向《烈女传·有虞二妃传》所记略同,《史记·秦始皇本纪》说,始皇“乃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风,儿不得渡。上问博士曰:‘湘君何神?’博士对曰:‘闻之,尧女,舜之妻,而葬此。’”综合上述大同小异的记载,有关湘妃的故事,大体如下:即当舜南行时,其始二妃并未同往,后二妃追踪而至,达洞庭湖滨,始闻舜死苍梧,于是南望痛哭,以泪洒竹而竹尽斑,后便称此竹为湘妃竹。李白《远别离》一诗写的就是这个故事:“帝子泣兮绿云间,随风波兮去无还。恸哭兮远望,见苍梧之深山。苍梧山崩湘水绝,竹上之泪乃可灭。”

李贺此诗与李白《远别离》虽写同一悲剧,但写法又自不同。李白《远别离》比较全面地概括二妃有关悲剧故事以及由此而引发的感慨,甚至有某种现实针对性。李贺此诗却略去有关情节,只写其悲剧后果及爱情的坚贞。

开头从最具神话色彩的斑竹写起。因为斑竹是湘妃洒泪而成,是爱情生死不渝的历史凭证,所以最能显示出这一故事的神髓。诗人以饱蘸情感和具有丰富想象的诗笔写道:“筠竹千年老不死,长伴秦娥盖湘水。”“千年”、“长伴”、“老不死”,讲的是时间久长,爱情之花永不凋谢。二妃本来因痛哭而死,但“死”并非爱情的终结,相反,真正的爱情将永世长存。这长存的凭证便是永远年轻的“筠竹”。“筠”,竹皮,此指竹上之泪痕。此竹不仅永世永生伴随着“秦娥”(即指二妃),而且由于滋生繁茂,甚至覆盖了整个湘江的流水。用语貌似夸张,实写爱情的巨大能量。这二句写湘妃。

三、四两句转写虞舜葬地:“蛮娘吟弄满寒空,九山静绿泪花红。”前句以动喻静,通过耳之所闻来形容九疑山之高大宽广及其深邃寂静。“蛮娘”,指当地蛮女。“吟弄”,包括弹奏演唱。这句说,当地蛮女的弹奏和演唱在九疑山上荡漾回旋,塞满了清冷寂寞的天宇。“九山”,即九疑山,又名苍梧山。《山海经·海内经》:“南方苍梧之丘,苍梧之渊,其中有九疑山,舜之所葬。”郭璞注云:“其山九谿皆相似,故云九疑。古者总其名其地为苍梧也。”“静绿”,指九座山峰皆为绿荫绿草所覆盖,只有红花点缀其间。那花,也仿佛使人想到该是湘妃的泪血染红的。以上意境,使人自然联想到毛泽东《七律·答友人》中的诗句:“九疑山上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微。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

五、六句承前,写湘妃与舜两地睽隔,只能在梦中相见:“离鸾别凤烟梧中,巫云蜀雨遥相通。”舜葬苍梧,妃死湘水,“离鸾别凤”,即指此而言。两地相距虽不甚远,但峰峦隔阻,还有云山雾障。在此无可奈何之际,只有象巫山神女那样,梦中能得一见了。“遥相通”,即心心相印、情感相通。此二句兼写湘妃与舜。

结尾转写湘妃:“幽愁秋气上青枫,凉夜波间吟古龙。”全诗以咏湘妃为主,所以结句与开篇相照应,极写湘妃死后的悲痛与孤寂。“巫云蜀雨”虽可一面,但大量时间却忍受着死别的熬煎。其难以排遣的愁怨仿佛云雾烟霭一般,凝聚于洞庭湖宽广的空间。当秋日来临之际。更增添了其悲痛的气氛。“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九辩》)《招魂》中又说:“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上青枫”一句就有这许多情感的容量。“凉夜”,乘“秋”而言,凉,乃体肤之感觉,但又是心理的感受与环境的悲凉。李贺很善于在诗中运用“龙”这一意象,且多用来创造悲剧气氛。如《老夫采玉歌》中的“老夫饥寒龙为愁。”《率子歌》中的“雌龙怨吟寒水光。”本篇中的“吟古龙”,也大体相同。

诗写生离死别的爱情,寄托诗人的审美意识和对这一悲剧的认知,而写法上却别具一格。诗中不写生前的传说,而写死后的情感;不写悲剧的本身,而写悲剧的后果;不写悲剧的过程,而写悲剧的气氛。由此而创造出另一个自然世界与情感世界,使读者有如闻如见的亲身感受。姚文燮说这首诗写德宗郜国大长公主被“幽之禁中,流升于岭南”之事,方扶南又认为此诗另有寄意,“似为秦中人夫死而独居湘南”事而写。此二说均较牵强,只可参考,不能过于落实。

评析

唐代诗人李贺的代表作之一,写的是神话传说中湘妃的不幸遭遇,以及她对爱情的贺坚贞不渝。可以说这是一首爱情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