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注:宝应二年,严武封郑国公,复节度剑南。
直为:一作「真为」。
丙穴:地名。大丙山之穴,在今陕西省略阳县东南,与勉县接境。四川省城口县南、广元县北、雅安县南亦有丙穴。《文选·左思〈蜀都赋〉》:「嘉鱼出于丙穴,良木攒于褒谷。」李善注:「丙穴 在汉中沔阳县北,有鱼穴二所,常以三月取之。丙,地名也。」
郫(Pí)筒:即郫县酒,以竹筒盛之。郫人截大竹二尺以上,留一节为底,刻其外为花纹,或朱或黑或不漆,用以盛酒。
菱刺:一作「橘刺」。
草色:一作「新月」。
岂藉:一作「肯藉」。
高千尺:一作「长千尺」。
欲付:一作「欲赴」。
衰颜:一作「衰容」。
城西生事:一作「生事城西」。
锦官:一作「锦馆」。
甘息机:一作「且息机」。
【其四】
因徐知道据成都叛乱,杜少陵曾一度离开成都草堂,避难于梓州、阆州等地。广德二年(西元七六四年)正月,杜少陵携家由梓州赴阆州,准备出陕谋生。二月,闻严武再为成都尹兼剑南节度使,同时,严武也来信相邀,诗人于是决定重返成都。于阆州还成都途中作诗五首,此为其中第四首。诗题中的「严郑公」,卽严武,广德元年严武被封为郑国公。
首四句是设想回成都后整理草堂之事,但却给人以启迪世事的联想:「常苦沙崩损药栏,也从江槛落风湍。」大意是说:自离草堂,常常焦虑沙岸崩塌,损坏药栏,现在恐怕连同江槛一起落到湍急的水流中去了。这虽是遥想离成都之后,草堂环境的自然遭遇,但它不也是对风风雨雨的社会现状的焦虑吗?「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想当年,诗人离开草堂时,自己亲手培植的四株小松,当时纔「大抵三尺强」(《四松》),诗人是很喜爱它,恨不得它迅速长成千尺高树;那到处侵蔓的恶竹,有万竿亦须芟除!诗人喜爱新松是因它峻秀挺拔,不随时态而变,诗人痛恨恶竹,是因恶竹随乱而生。玩味这两句,其句外意全在「恨不」、「应须」四字上。杨伦在《杜诗镜铨》旁注中说:此二句「兼寓扶善疾恶意」,这是颇有见地的。乱世之岁,匡时济世之才难为世用,而各种丑恶势力竞相作充分表演,诗人怎能不感慨万分!这二句,深深交织着诗人对世事的爱憎。正因为它所表现的感情十分鲜明、强烈而又分寸恰当,所以时过千年,至今人们仍用以表达对于客观事物的爱憎之情。
诗的后四句落到「赠严郑公」的题意上。「生理只凭黄阁老,衰颜欲付紫金丹。」生理,卽生计。黄阁老,指严武。唐代中书、门下省的官员称「阁老」,严武以黄门侍郎镇成都,故称。金丹,烧炼的丹药。这两句说,自己的生计全凭严武照顾,衰老的身本也可托付给益寿延年的丹药了。这里意在强调生活有了依靠,疗养有了条件,显示了诗人对朋友的真诚信赖和欢乐之情。最后两句忽又从瞻望未来转到回顾过去,似有痛定思痛意:「三年奔走空皮骨,信有人间行路难。」诗人自宝应元年(西元七六二年)七月与严武分别,至广德二年(西元七六四年)返草堂,前后三年。这三年,兵祸不断,避乱他乡,飘泊不定,人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过去常读古乐府诗《行路难》,今身经其事,方知世路艰辛,人生坎坷,真是「行路难」啊!「行路难」三字,语意双关。一个「信」字,包涵着诗人历经艰难因苦后的无限感慨。
全诗描写了诗人重返草堂的欢乐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真情真语,情致圆足,辞采稳称,兴寄微婉。欢欣和感慨相融,瞻望与回顾同叙,更显出了此诗思想情感的深厚。
【其一】:
《唐诗镜》:三、四语意老杰,以下道出喜意浮沉。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周珽曰:情至之语,为中晚别开一局。又曰:词极虚婉,句句字字从眞情实意打出精神,可谓探骊得珠。
《义门读书记》:言成都可居,旧所深悉;然所以复来,故非为此。正呼起落句也(「鱼知丙穴」二句下)。
【其四】:
《李杜诗选》:刘曰:历练慷慨,兴恨苦外。
《唐诗镜》:三、四老笔,顿觉怀抱可想。结语喜极追悲,感知己情探,语往往颠倒入妙。
《杜臆》:「新松」一联,亦有感于时事而不觉露之,亦见此老经世之略。
《义门读书记》:以下二篇又反复洗发,总为「文翁再剖符」之意。
《杜诗镜铨》:二句兼寓扶善疾恶意(「新松恨不」二句下)。痛定思痛、语极沉着(「三年奔走」二句下)。此首言再葺草堂,得依严公暂尔休息之乐。
《闻鹤轩初盛唐近体读本》:陈德公曰:三、四老笔高调,写眼前语并无浅俗之虑。五、六「黄阁老」、「紫金丹」,莽态自喜,大有气格。比之上篇。彼为婉便,此特峭拔矣。
【其五】:
《唐诗镜》:五、六,披写本怀,痛痒自悉,高襟老气,令人可仰。
《杜臆》:「侧身天地」句,自写小影;「回首风尘」句,向述近状。结语谓有严公之雄略,则蜀安而已之芰荷衣亦无恙矣。五作意极条达,词极稳称,都是真人真话,诗只应如此。
《读杜心解》:五、六,为一诗骨子,亦五诗质干。……尾联再缴淸面目,与首章之起相呼应,是五首总结。
《杜诗镜铨》:到此又不免触出无聊心事(「锦官城西」二句下)。刘须溪云:历练慷慨,无限言外(「侧身天地」二句下)。
《昭昧詹言》:起二句叙事点题。三、四展宕,空转真切。后半真至而蕴藉有味,下语得体。盖谓有严公将略,则游子可以优游托足也。
《唐宋诗醇》:数诗情致委折,骨肉停匀,杜诗之最近人者,末篇特用拗调,节奏极佳。
【总评】:
《读杜心解》:五诗之致严也:首篇述来因,二篇邀游赏,三篇再速驾,四篇诉生计,末篇预归功。其自叙也:首篇,提出将赴之由;二篇,泛说堂边野趣;三篇、悬揣目今荒秽;四篇,逆计归时整顿;末篇,申缴将赴之故。
《杜诗镜铨》:邵子湘云:五诗不作奇语高调,而情致圆足,景趣幽新,遂开五谿、剑南门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