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绝句
[唐代] 杜甫
【其一 · 楸花】
楸树馨香倚钓矶,斩新花蕊未应飞。
不如醉里风吹尽,可忍醒时雨打稀。
【其二 · 鸬鹚】
门外鸬鹚去不来,沙头忽见眼相猜。
自今已后知人意,一日须来一百回。
【其三 · 春笋】
无数春笋满林生,柴门密掩断人行。
会须上番看成竹,客至从嗔不出迎。
注释

吹尽:一作「春风」。

可忍:一作「何忍」。

去不来:一作「久不来」。

番(fàn):《康熙字典》:「《集韵》『孚万切』《韵会》『甫患切』,并音『贩』(愿韵)。与音『翻』。亦数也,递也。杜甫诗:『会须上番看成竹。』独孤及诗:『旧日霜毛一番新,别时芳草两回春。』」

辑评

【其一 · 楸花】:

《唐音癸签》:「崭新花蕊未应飞」,非「崭」字不能形容其新。

《李杜诗选》:刘云:锺情有道,风味宛然。

《杜臆》:将楸树比反覆小人。……楸似松桕而有花无子,故以比交之鲜终者。

《杜诗解》:「风吹尽」、「雨打稀」,总是一般零落,而又必宁「醉见」莫「醒时」者,老死一事,旣是无法可施,则莫如付之度外……读之使晩年人不敢不寻快活,妙绝。为此一绝生出下二绝来。

《杜诗详注》:一见花开,旋忧花落,有《庄子》「方生方死」意。卢注:宋无名氏《鹧鸪天》词:「不如饮待奴先睡(醉),图得不知郎去时。」语意蓝本于此。

《读杜心解》:惜花飞也。看次句,当是先见有谢者。

《杜诗镜铨》:与花使性,妙(「不如醉里」句下)。邵云:老人情语。

【其二 · 鸬鹚】:

《杜诗解》:此一绝与后一绝,相对成章。……「一百回」字,本是最无文理语,却写得将朋友为金宝性命一片意思出。

《杜诗详注》:此咏鸬鹚也。物本异类,视若同群,有《列子》海翁狎鸥意。

《读杜心解》:盟鸬鹚也。去久乍见,因而祝之。

《杜诗镜铨》:正极写寂寞也。

《唐诗真趣编》:极顿挫沉郁之致,而语又脱俊,信属绝唱。

【其三 · 春笋】:

《杜诗解》:下二句,不单云不出迎,而云「从嗔不出迎」,便写尽恶客叫噪之恶,主人双眼之白也。

《杜诗详注》:胡夏客曰:因王子猷看竹不问主,遂翻为主不迎客,用意亦巧。

《读杜心解》:护新笋也。

《唐诗真趣编》:花则恐其飞去,鸟则欲其常来,独客至宁取其「嗔」,不愿出迎:此其故不消明讲、不容细说也。……天下不如意事大抵如此,乃明明作悠谬之想,妄诞之谈者,欲博口头快活耶?将抑郁而情不自禁耶?触手拈出,莫知其然,次第数来成三绝句,遂以为题。

【总评】:

《杜诗解》:二绝句恰成一篇,不可少一首,亦更不能多一首也。

《杜诗详注》:杨升菴曰:「楸树」三绝句,格调旣髙,风致又韵,真可一空唐人。

《读杜心解》:《三绝》与《七绝》(按指《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直开宋元家数,

《杜诗镜铨》:二首一片无赖意思,有托而言,字字令人心醉。亦开宋元诗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