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怀古迹(其一)
[唐代] 杜甫
支离东北风尘际,飘泊西南天地间。
三峡楼台淹日月,五溪衣服共云山。
羯胡事主终无赖,词客哀时且未还。
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
译文

战乱时颠沛流离在东北方,如今我又漂泊到西南地区。

滞留在三峡一带已有多年,和服饰不同的异族共生活。

可恨不讲信义的胡虏之人,这混乱的年代有家不能回。

庾信的一生最为坎坷悲凉,但晚年的诗赋震撼了江关。

注释

支离:流离。风尘:指安史之乱以来的兵荒马乱。

楼台:指夔州地区的房屋依山而建,层迭而上,状如楼台。淹:滞留。日月:岁月,时光。

五溪:指雄溪、樠溪、酉溪、潕溪、辰溪,在今湘、黔、川边境。共云山:共居处。

羯(jié)胡:古代北方少数民族,指安禄山。

词客:诗人自谓。未还:未能还朝回乡。

庾(yǔ)信:南北朝诗人。

动江关:指庾信晚年诗作影响大。“江关”指荆州江陵,梁元帝都江陵。

赏析

这是五首中的第一首。组诗开首咏怀的是诗人庾信,这是因为作者对庾信的诗赋推崇备至,极为倾倒。他曾经说:“清新庾开府”,“庾信文章老更成“。另一方面,当时他即将有江陵之行,情况与庾信漂泊有相通之处。

首联是杜甫自安史之乱以来全部生活的概括。安史乱后,杜甫由长安逃难至鄜州,欲往灵武,又被俘至长安,复由长安窜归凤翔,至鄜州探视家小,长安克复后,贬官华州,旋弃官,客秦州,经同谷入蜀,故曰“支离东北风尘际”。当时战争激烈,故曰风尘际。入蜀后,先后居留成都约五年,流寓梓州阆州一年,严武死后,由成都至云安,今又由云安来夔州,故曰“漂泊西南天地间”。只叙事实,感慨自深。

颔联承上漂流西南,点明所在之地。这里风情殊异,房屋依山而建,层层高耸,似乎把日月都遮蔽了。山区百姓大多是古时五溪蛮的后裔,他们身穿带尾形的五色衣服同云彩和山峦一起共居同住。

颈联追究支离漂泊的起因。这两句是双管齐下,因为在咏怀之中兼含咏史之意,它既是自己咏怀,又是代古人——庾信——咏怀。本来,禄山之叛唐,即有似于侯景之叛梁,杜甫遭禄山之乱,而庾信亦值侯景之乱;杜甫支离漂泊,感时念乱,而庾信亦被留北朝,作《哀江南赋》,因身份颇相类,故不无“同病相怜”之感。正由于是双管齐下,所以这两句不只是承上文,同时也起下文。

尾联承接上联,说庾信长期羁留北朝,常有萧条凄凉之感,到了暮年一改诗风,由原来的绮靡变为沉郁苍劲,常发乡关之思,其忧愤之情感动“江关”,为人们所称赞。

全诗从安史之乱写起,写自己漂泊入蜀居无定处。接写流落三峡、五溪,与夷人共处。再写安禄山狡猾反复,正如梁朝的侯景;自己飘泊异地,欲归不得,恰似当年的庾信。最后写庾信晚年《哀江南赋》极为凄凉悲壮,暗寓自己的乡国之思。全诗写景写情,均属亲身体验,深切真挚,议论精当,耐人寻味。

评析

此诗为杜甫《咏怀古迹》五首中的第一首。开首咏怀的是诗人庾信,这是因为作者对庾信的诗赋推崇备至,极为倾倒。他曾经说:“清新庾开府”,“庾信文章老更成”。另一方面,当时他即将有江陵之行,情况与庾信漂泊有相通之处。

首联写安史之乱起,漂泊入蜀居无定处。颔联写流落三峡、五溪,与夷人共处。颈联写安禄山狡猾反复,正如梁朝的侯景;自己飘泊异地,欲归不得,恰似当年的庾信。末联写庾信晚年《哀江南赋》极为凄凉悲壮,暗寓自己的乡国之思。全诗写景写情,均属亲身体验,深切真挚,议论精当,耐人寻味。

辑评

《杜臆》:五首各一古迹。第一首古迹不曾说明,盖庾信宅也。借古以咏怀,作咏古迹也。……公于此自称“词客”,盖将自比庾信,先用引起下句,而以己之“哀时”比信之《哀江南》也。

《唐诗评选》:本以咏庾信,只似带出,妙于取象。

《义门读书记》:《哀江南赋》云:“诛茅宋玉之宅,开径临江之府”。公误以为子山亦尝居此,故咏古迹及之。恐漂泊羁旅同子山之身世也。“宅”字于次篇总见,与后二首相对为章法。

《杜诗详注》:首章咏怀,以庾信自方也。……五、六宾主双关,盖禄山叛唐,犹侯景叛梁;公思故国,犹庾信哀江南。

《唐音审体》:以庾信自比,非咏信也。下皆咏蜀事。信非蜀人。

《唐诗别裁》:此章以庾信自况,非专咏庾也。五、六语已与庾信双关;以上,少陵自叙。

《读杜心解》:三、四,正咏“飘泊”。五、六,流水,乃首尾关键。“终无赖”申“支离”,“且未还”起“萧瑟”。

《杜诗镜铨》:自叙起,为五诗总冒。俞云:二句作诗本旨(“支离东北”二句下)。

《杜诗集评》:李因笃云:格严整而意沉着。吴家祥云:声调悲凉。

《闻鹤轩初盛唐近体读本》:陈德公曰:此章纯是自述,非关古迹矣,故有作《咏怀》一章、《古迹》四首者。

《唐诗绎》:此因寓羁不得归,而自伤飘泊也。

《昭昧詹言》:首章前六句,先发己哀为总冒。庾信宅在荆州,公未到荆州而将有江陵之行,流寓等于庾信,故先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