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离豫章别司马汉章大监
[宋代] 辛弃疾
聚散匆匆不偶然。二年历遍楚山川。但将痛饮酬风月,莫放离歌入管弦。
萦绿带,点青钱。东湖春水碧连天。明朝放我东归去,后夜相思月满船。
译文

我们的团聚与分散太匆促了,但这不是偶然的,我在这两年里调动了四次,几乎走遍了楚地的山山水水,都是被他们捉弄的。让我们开怀喝个痛快,借酒来酬谢这里的风月景色和友人们的关怀吧!不要把离别的歌曲谱在管弦里唱出来,叫我听见伤心。

看这绿水的江河,像带子萦回弯曲,荷花叶子,圆圆点点的像青钱,布满了池塘。东湖里的春水,碧绿清澈,与湛兰的青天连一起。明天早晨我就要放棹东归去了,后夜月光满船的时候,正是我孤独的一个人在思念你们的时候。

注释

司马汉章:司马倬(zhuō),字汉章,时为江西京西湖北总领,故称之为监或大监。《宋史·卷二百九十八·〈司马池传·司马朴传〉》:“(司马池,字和中,自言晋 安平献王 孚后,……子旦、光,光自有传。旦孙朴)朴字文季,少育于外祖范纯仁。……靖康初,入为虞部、右司员外郎。金人次汴郊,命朴使之。二酋问朴家世,具以告。喜曰:‘贤者之后也。’待之加礼,乃吐腹心,谕以亟求讲解。……二帝将北迁,又贻书请存立赵氏,金人惮之,挟以北去,且悉取其孥。开封仪曹赵鼎,为匿其长子倬于蜀,故得免。”《涑水司马氏源流集略·卷四》马骙撰《修复宋太师温国公司马文正公祠墓记》:“初,金虏挟公侄孙兵部侍郎朴北去,悉取其孥,赵忠简为匿其长子倬于蜀,因家叙州。”按:《宋史》及《司马氏源流集略》均不载司马汉章之历官本末,今据《宋会要》及《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知其于绍兴末年曾知房州及德安府,乾道、淳熙中知襄阳府兼京西南路安抚使,任户部员外郎,江西京西湖北总领,江南东路提点刑狱。此处以监相称,知司马汉章其时正任江西京西湖北总领。

“聚散匆匆不偶然。”句:宋·欧阳修《浪淘沙》:“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二年:即淳熙三年到四年。稼轩于淳熙三年(公元1176年)由江西提刑调京西转运判官,四年(公元1177年)差知江陵府兼湖北安抚,其年秋冬间又迁知隆兴兼江西安抚,二年内所至莫非楚地。张孝祥《鹧鸪天·淮雨为老人寿》:“农桑欲遍楚山川。”

历遍:一作“遍历”。

风月:指美好景色。

“莫放离歌入管弦。”句:宋·欧阳修《别滁》:“我亦且如常日醉,莫教弦管作离声。”莫放,莫唱、莫奏;管弦,泛指乐器。

萦(yíng)绿带:绿水环绕似带。

点青钱:密密荷叶如青钱点缀水面。唐·杜甫《漫兴》:“糁径杨花铺白毡,点溪荷叶叠青钱。”

东湖:在豫章郡治东南。南宋·王象之《舆地纪胜·江南西路·隆兴府》:“洪州,春秋战国时属楚,秦属九江郡,汉高帝始置豫章郡。东湖在郡治东南,周广五里。”《新唐书·卷四十一·〈地理志·江南道·西道采访使〉》:“(南昌)县南有东湖,元和三年刺史韦丹开南塘斗门以节江水,开陂塘以溉田。”

春水碧连天:唐·韦庄《菩萨蛮》:“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后夜相思月满船:宋·张孝祥《鹧鸪天·荆州别同官》:“今宵拚醉花迷坐,后夜相思月满川。”

赏析

此词与《水调歌头·我饮不须劝》作于同一时期,其主旨相近,但又侧重于抒发别情和对被频频调动的不满。同时因为是用小令写作,风格也特别含蓄蕴藉,体势既整伤又流美。两年之内,作者因频繁调动而心情十分抑郁,险恶的宦海风波,使作者无法实现恢复中原的壮志。现在又值与友人别离之际,更觉难以为怀。起韵借聚兴感,直中藏曲,表达了作者对于被频繁调动的牢骚不满情绪。

起首二句,借聚散兴感,直中藏曲,吐露自己对于被频繁调动的牢骚小满情绪。作者从淳熙三年到五年的短短二年时间内,先后被调动四次,匆匆来往于今江西、湖北等地,简直疲于奔命,来不及有所建树。对此,作者以一切“二年历遍焚山川”作出形象的概括。作者被频繁调动的原因是未加明说,只以“不偶然”来点出隐情,更耐人寻味。“不偶然”,就是必然,作者已经体会出了被频频调动的必然性。迫思以往经历,作者不能不想起,在作者当年“旌旗拥万夫”来归时,南宋统治者立即解除了作者的武装,而已将作者部下的万馀义军当作流民疏散安置到淮南各州县;作者也不能不想起,此后作者一直没机会担任军事工作,只能滞留在地方官(偶尔也作京官)的位置上,而且常被调来调去,难以安顿和筹划建树。想起这些,作者不能不感到南宋统治者对作者这样一个赤心来归的爱国者的防备和猜忌,也令作者感到特别痛苦和不满。作者曾经自呼为“江南游子”,作者曾经叹息过只能醉吟风月,作者曾经以酒消愁,都是为此。因此,这里的“不偶然”一语,包含无限悲愤。下两句,忽然一转,转到饯别的宴会上来,写作者只愿意和朋友一起为了美丽的风光而畅饮,而不愿让离别的歌曲深化作者的别离之愁。这在章法上,是切合题面。而细味其意,其中仍含着无计可施、只得自我排遣的愁情。意脉似断未断。

下片起句,承上文的“酬风月”而来,写饯别处的东湖美景如画,实是表达对于豫章的依依眷恋之情。“绿带”、“青钱”用以状流水、荷叶之貌,涉笔成趣;“萦”字、“点”字,赋活了景物,而又似信手拈来。“春水碧连天”,以夸张的笔触,显示出作者对于此地风光的无比喜爱之倩。结尾两句,想象别后殷切思念朋友的情境,妙在情景交融。尤其是“后夜相思月满船”之语,写境不隔,写情浓郁,简直是妙手偶得的佳句。

评析

《鹧鸪天·离豫章别司马汉章大监》是南宋爱国词人辛稼轩于淳熙五年(公元1178年)所作。辛稼轩受到主和派的排挤和打击,两年之内,作者走马灯似的调迁,既无法实现其“了却君王天下事”的壮志,又苦于宦海风波的险恶,心情本已十分抑郁;眼前又值与友人别离之际,更觉难以为怀,故有“但将痛饮酬风月,莫放离歌入管弦”之句,姑且对景痛饮以遣离愁而已。感情真实,造语质朴。换头三句,承“风月”而来。春光明媚,翠色扑人,无奈分襟在即,则此乐景又反使人增加惜别之情。全词篇幅虽短,但能将身世之感和离别之情置于一处抒写,并照顾到景物的衬托,也颇见作者的艺术匠心。起韵借聚兴感,直中藏曲,吐露作者对于被频繁调动的牢骚不满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