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
[清代] 纳兰性德
露下庭柯蝉响歇。纱碧如烟,烟里玲珑月。并著香肩无可说,樱桃暗解丁香结。
笑卷轻衫鱼子缬。试扑流萤,惊起双栖蝶。瘦断玉腰沾粉叶,人生那不相思绝。
注释

庭柯:庭院中的树木。 并著二句:意谓二人挨肩,无言相并,心中的愁绪暗自消解。香肩,散发着香气的肩背。樱桃,喻女子之唇,此处代指恋人。结难解。丁香结,本指丁香花蕾,后以之喻愁绪郁。

鱼子撷:一种绢织之物。唐段成式《嘲飞卿》:“醉袂几侵鱼子撷,飘缨长罥凤皇钗。”

赏析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诗经》中对爱情最美的诠释,相爱的人无不是想拉住对方的手,一辈子走到尽头。等到山山水水都看过的时候,身旁还有爱人,容颜老去,但笑容依旧。

但往往有些爱情,总是在最美的时候停止。当沧海桑田、岁月苍茫的时候,这些爱情还依然鲜活地在相爱的人的脑海中。只是可惜,相爱的人,早已是天涯海角,难以相守了。这份爱情便会变得愈加珍贵,正是因为失去过才知道珍惜。

人世间的事情往往如此,纳兰的这首词描绘夏夜与恋人共度的情景:庭院结满露珠的树上,有蝉在鸣唱,轻纱如烟似雾,月色朦胧。你我默默地肩并着肩,心中的愁绪却暗自消解。朦胧月下,你笑着卷起衣袖,扑捉飞来飞去的萤火虫,却不经意惊起了花上双宿双栖的蝴蝶。如今想来怎不让人相思成病,日渐消瘦,伤心欲绝。

纳兰的恋人究竟是指他的表妹,还是沈宛,或者是早逝的卢氏都无法看出,但这份爱情在这首词中,却显得格外的美丽。“露下庭柯蝉响歇。”夏天的夜晚,蝉虫的叫声就在四周,两个相爱的人在夜色下相依相偎,看着远处,庭院里的树木,幸福就洋溢在四周的空气里,细腻极了。

月色如此朦胧,好似轻柔的纱帐,温柔地洒落在二人身上,纳兰将词境的浪漫气氛推置到了最高点。“纱碧如烟,烟里玲珑月。”在这样的浪漫气氛中,二人却是相对无语,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需要说。

有的时候,只要知道彼此就在身边,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体温,那就可以了,“并著香肩无可说,樱桃暗吐丁香结”。纳兰也是这样想的,他与恋人依偎在月色下,这句话里有两个典故,“樱桃”并非是指真的樱桃,而是比喻女子的嘴唇如樱桃般小巧红艳,此处代指恋人。在孟棨的《本事诗》:“白尚书姬人樊素善歌,妓人小蛮善舞。尝为诗曰: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还有一处是“丁香结”,是用以喻愁绪之郁结难解。即便是怀抱着恋人,心里也有难化解的愁绪。但纳兰的表面依然是波澜不惊,上片结束后,下片便显得更为活泼一些,因为这是一首思念恋人的词。

“笑卷轻衫鱼子缬。试扑流萤,惊起双栖蝶。”恋人衣袖飞舞,在院子中捕捉蝴蝶,这美好的景象却只能是存在于记忆中了,因为恋人走远,自己只能独自看这月夜,想当日的美好,今日更觉得凄凉。

“瘦断玉腰沾粉叶,人生那不相思绝。”最后这句十分动人,人生处处是相思,令人思念成疾,令人为之气绝。情之深处,只怕也就是如此了。

评析

《蝶恋花·露下庭柯蝉响歇》描绘了一个令人难忘的夏夜,诗人与所爱女子共度的情景。上片前三句描画夏夜之景色、氛围,后二句刻画了相并说恩情的往事。下片承前,记叙和描画她在朦胧月下的美好的音容笑貌。上下浑成,笔调轻捷欢快,结二句则陡然转折,前扬后抑,前述之欢乐愈甚,则后来之悲痛愈烈,故言“相思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