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赠陈海州,陈尝为眉令,有声
[宋代] 苏轼
长记鸣琴子贱堂,朱颜绿发映垂杨。如今秋鬓数茎霜。
聚散交游如梦寐,升沈闲事莫思量。仲卿终不忘桐乡。
译文

常常记着宓子贱弹琴治理单父的故事。过往红润颜容和乌黑头发映照着垂柳。如今已有数根鬓发白得就像霜雪一般。

结交朋友的离离合合就如同身在梦中。仕途得失进退这等闲事就别去想它了。朱仲卿终也没离开人民爱戴他的桐乡。

注释

浣溪沙:词牌名。原为唐代教坊曲,《金奁集》入「黄钟宫」,《张子野词》入「中吕宫」。唐声诗(唐代配乐之近体诗)亦有「浣溪沙」调名,歌词为七言六句形式;又有「浣纱女」调名,歌词为五言四句形式。从字义上来看,「浣」,洗涤、漂洗也;「沙」,古通「纱」,故所「浣」者,「纱」也。敦煌出土之唐写本《云谣集·杂曲子》及五代后蜀赵崇祚《花间集》所录毛平圭、阎处士、毛熙震、李德润词,调名均题为「浣纱溪」。据南朝宋孔灵符《会稽记》载:「勾践索美女以献吴王,得诸暨罗山卖薪女西施、郑旦,先教习于土城山。山边有石,云是西施浣纱石」。今浙江诸暨市南近郊的苎萝山下浣纱溪畔有浣纱石,上有传为东晋王右军所书「浣纱」二字,即所传春秋时越国美女西子浣纱处。一说浣纱溪即浙江绍兴南二十里若耶溪。总之,调名「浣纱溪」的本意即咏西子浣纱之溪。又,近人梁启勋《词学·调名》云:「《浣纱溪》,杜少陵诗『移船先生庙,洗药浣纱溪』。」按:今查《杜工部集》,唐杜少陵《绝句三首》诗有「移船先主庙,洗药浣沙溪」之句。成都杜甫草堂附近有浣花溪而无浣纱溪,况且梁启勋所引诗句,其中的「生」「纱」二字尚有异文,故梁说仅备参考。最早采用此调的是唐人韩致尧,通常以其词《浣溪沙·宿醉离愁慢髻鬟》为正体,另有四种变体。正体双调,四十二字,上阕三句,三平韵;下阕三句,两平韵;过阕二句多用对偶。另有仄韵体,始于南唐后主。此调音节明快,句式整齐,易于上口,为婉约、豪放两派词人所常用。别有《摊破浣溪沙》,又名《山花子》,上下阕各增三字,韵全同。张子澄词有「露浓香泛小庭花」句,名《小庭花》;韩涧泉词有「芍药酴縻满院春」句,名《满院春》;有「东风拂栏露犹寒」句,名《东风寒》;有「一曲西风醉木犀」句,名《醉木犀》;有「霜后黄花菊自开」句,名《霜菊黄》;有「广寒曾折最高枝」句,名《广寒枝》;有「春风初试薄罗衫」句,名《试香罗》;有「淸和风里绿荫初」句,名《淸和风》;有「一番春事怨啼鹃」句,名《怨啼鹃》。

「赠陈海州,陈尝为眉令,有声」:明吴讷钞本、《苏长公二妙集》本、毛本作「忆旧」。

鸣琴子贱堂:宓子贱,鲁人,孔子弟子。治单父,以礼乐化民而政简刑淸。傅子立注:「宓(Fú)子贱为单父宰,弹琴不下堂而民化。」刘尚荣按:「事详《吕氏春秋·卷二十一·〈开春论·察贤〉》、《说苑·卷七·政理》。傅注引述文意有误。两书均曰:『宓子贱治单父,弹鸣琴,身不下堂而单父治』」龙榆生笺引汉·刘向《说苑·卷七·政理》:「宓子贱宰单父,弹鸣琴,身不下堂而单父治。巫马期亦宰单父,以星出,以星入,日夜不出,以身亲之,而单父亦治。巫马期问其故于宓子贱,宓子贱曰:『我之谓任人,子之谓任力;任力者固劳,任人者固佚。』人曰宓子贱,则君子矣,佚四肢,全耳目,平心气而百官治,任其数而已矣。巫马期则不然,弊性事情,劳烦教诏,虽治犹未至也。」

朱颜:龙榆生笺引战国楚·宋玉《招魂》:「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仲卿终不忘桐乡」句:傅子立注:「汉朱邑字仲卿,少为吏民爱敬。后邑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故为桐乡吏,其民爱我,死必葬桐乡。』其子葬之桐乡西郭外,民为起冢立祠,岁时祭祀。」刘尚荣按:「事详《汉书·卷八十九·〈循吏传·朱邑传〉》。」龙榆生笺:「(桐乡)在今安徽桐城县北,春秋桐国地。」又引《汉书·卷八十九·〈循吏传·朱邑传〉》:「朱邑字仲卿,庐江舒人也。少时为舒桐乡啬夫,廉平不苛,以爱利为行,未尝笞辱人,存问耆老孤寡,遇之有恩,所部吏民爱敬焉。迁补太守卒史,举贤良为大司农丞,迁北海太守,以治行第一入为大司农。为人淳厚,笃于故旧,然性公正,不可交以私。天子器之,朝延敬焉。……初邑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故为桐乡吏,其民爱我,必葬我桐乡。后世子孙奉尝我,不如桐乡民。』及死,其子葬之桐乡西郭外,民果然共为邑起冢立祠,岁时祠祭,至今不绝。」忘,明吴讷钞本、《苏长公二妙集》本、毛本作「避」。

评析

据序可知,此词是一首酬赠之作。所赠者为曾知眉山(东坡家乡)、现知海州之陈氏。陈知眉山时还是「朱颜绿发」的青年,如今异地重逢,已是「秋鬓数茎霜」的中年人了,自有一番别样的人生感怀。

词的首句「长记鸣琴子贱堂」,藉《吕氏春秋·察贤》「鸣琴而治」典故,赞陈海州治眉山县有方而「政简刑淸」,抒发了东坡对前任乡官陈海州的一片感激之情。

将昔日「朱颜绿发」与如今「秋鬓数茎霜」进行对比,写出昔日绿柳垂杨环绕朱漆厅堂,如今却被秋霜覆盖的萧索情景,藉景抒情,抒发了对时光流逝、人生易老的感慨。

「聚散交游如梦寐,升沈闲事莫思量」句以借喻直接抒怀,表达出人生聚散浮沈的无奈,如同梦境一般,充分显示出不计较个人得失、超然物外的旷达。

末句「仲卿终不忘桐乡」,又用汉朱仲卿之典。《汉书·卷八十九·〈循吏传·朱邑传〉》:「朱邑字仲卿,庐江舒人也。少时为舒桐乡啬夫,廉平不苛,以爱利为行,未尝笞辱人。存问耆老孤寡,遇之有恩,所部吏民爱敬焉……初邑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故为桐乡吏,其民爱我。必葬我桐乡,后世子孙奉尝我,不如桐乡民。』及死,其子葬之桐乡西郭外,民果共为邑起冢立祠,岁时祠祭,至今不绝。」

此用仲卿得桐乡百姓的爱戴而思念桐乡,喻陈海州得眉县百姓的爱戴,亦不忘眉县。

「子贱」、「仲卿」均属古贤臣循吏之事典,既表达了词人对前任乡官的敬爱颂扬之情,也塑造了一个淸明廉政而又重情有义的宋代中下层官吏的可敬形象。同时抒发了东坡对前任乡官的陈海州的一片感激之情。

全词虽未直写陈海州政绩,却藉典故委婉地表达出对陈海州的爱戴、感激。